“知道这规矩,你还不上赶着巴结巴结我,也给你年终评个上评。”杜尚书话中带着轻松,显然心情不错。
杜长史扬着下巴,“你凭心而论,我这一整年随殿下大大小小审了多少案子,一等上上评那也是名符其实。”
“嗯,名符其实。”杜尚书递给他件公文,杜长史接了看,正是他这一冬的官员考核。他官职不高,评是吏部侍郎写的,自然都是些好话。杜长史一略而过,最后是他哥铁勾银划的一个准字。
杜长史这种极度自信的性情,他当然认为自己应当是上上评,但看到那个准字时的心情又是不同。就他大哥的臭脾气,跟旁人一样好,那叫平庸,总得强人一头,才算略可。杜长史得了便宜又卖乖,“哥你也算举贤不避亲了。”
“你算哪个贤?”
“上上等的贤。”
杜尚书感慨,“真有人一辈子学不到个谦逊。”
“干嘛要谦逊,我本来就很好。看遍帝都城,谁有大哥你这福气,有我这样的好弟弟。”杜长史继续给他哥捏着肩,随口道,“大哥你知道睿侯与玄隐阁的关系么?”
“影影绰绰听说过一些,不知真假。”
“我听说睿侯就是玄隐阁的老大。”
杜尚书笔尖一悬,略停片刻后方道,“这也难怪了。听说睿侯武功很不错,他出身寻常,等闲人家子弟往何处学那一身武艺,必有缘故。倘他出身江湖,就解释的通了。”
“睿侯是不是很怕痛?”
“你以为是你哪,碰破块油皮都要嚷嚷好几日。”杜尚书摇头失笑。
“你肯定不知道睿侯死前说了什么话吧。”
这个杜尚书还真不知道,杜长史告诉他哥,“睿侯说,他实在太痛了。哥你说,会不会当时睿侯伤的太重了。”
“胡说八道。睿侯当年以悍勇闻名天下,他到帝都时我刚中进士,还在帝都。当年禁卫军有我们少林的一位师兄,很有些不喜睿侯,他那时刚得老国公赏识入禁卫军。禁卫常有比试,其实睿侯武功还是差一线,但他悍不畏死,一场比试负伤二十几处,却是胜了这位师兄。事后自己也躺了一个多月。”杜尚书道,“你们年轻些,没见过睿侯。他是个一等一的人物。”
“那睿侯死后,陆侯为何跟陆公府分宗了?”
“这谁晓得。我那时就外放了。”
“我就不信哥你一点儿都不知道,跟我说说嘛,我可是什么都跟你说的。”
杜尚书无奈,“我真求你以后别什么都跟我说了。”
“快说快说,谁叫你听哪。”杜长史催促。
杜尚书道,“听说是因为北疆军权之争。”
杜长史当真是听到了新鲜事,不可思议,“他们叔侄争过北疆军权!”
“睿侯突然离逝,北疆那时初平叛,没了睿侯镇压,刚刚平叛的各部都有些蠢蠢欲动。陆国公陆侯当时都在北疆领兵,那时除了陆侯,他们叔侄尚未赐爵,陆国公年长,已是成名将领。陆侯刚进入军中不满两年,小有名声。”
“那北疆军权怎么会让陆侯执掌?”
“林将军与睿侯是过命交情,北疆军有二十万之众,领兵将领众多,林将军是其一,林将的父亲林大将军位在禁卫,是陛下心腹。而且,当时陆侯表示出强烈的希望掌军北疆的意愿,陆侯曾上折陛下,要继承父志。”
“可当时陆侯那么年轻,怎么看都是陆国公更稳健。”
“支持陆国公的北疆将领也有很多,不过,当时在北疆的还有一个人。”
“谁?”不知为何,杜长史的心都悬了起来。
“今永安侯,当年的永安世子。”
“难怪永安侯与陆侯交好,原来还有这样一桩旧情。”杜长史道,“永安侯府也是世代武勋,他家与唐家是上千年的交情,倘他家肯支持陆侯,难怪当时陆侯可得北疆军权了。”
杜尚书摇头,“这也只是些官场流言,具体因何,怕只有陆家自己知晓了。”
杜长史深以为然,“一个军权,也不至于争到宗族断绝吧。要是大哥你看中什么,我一准儿不跟你争,我打理的干干净净的双手捧了给大哥送来。”
杜尚书唇角翘了翘,“我看你就剩一张嘴了。”
“我就是只剩一张嘴也得先讨哥你喜欢。”杜长史嘴巴似抹蜜,杜尚书道,“我提醒你一句。”
“哥你说。”
“那些个玄隐阁的事,知道就可以,不要太放在心上。江湖事,江湖人,只是小道。真正高手如云、精兵百万的不是江湖,而是朝廷。”杜尚书淡淡道,“只有将眼光放在大道的人,方得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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