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就是从那件事上,离忧就对苏稚有了心结,有时他真的无法克制自己,在对待苏稚的情绪里,莫名带着若有似无的敌意。
第一次明显表露出来,便是苏稚的甜汤被人放进死老鼠,偏巧又被九九这孩子撞上,苏稚自然什么都不会说,只是冷冷打碎碗,可离忧却有意问:“九九,你没发现,最近在这檀奴苑,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你阿稚哥哥了么?”
九九小孩子家又能懂多少人情世故:“为……为什么呀?”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公主喜欢你阿稚哥哥啊。”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在说这话时,心里弥漫着多浓的酸味儿。
只是那时他还未意识到,他在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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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离忧与公主对坐博闻书斋,双双沉浸在夕阳里,那是他们第一次,推心置腹吧?
他问她:“那在公主眼中,离忧称得上是君子么?”
她毫不犹豫地承认,可他却隐晦道:“我心有魔,莫如君子纯净。”
那时他不敢告诉她实情,他怀疑妹妹的死和皇室中人有关,他的复仇执念,很明显就是在与皇室为敌,而她恰恰就是其中一员。
所幸公主没有再追问下去,他知道,这是出于她对自己的尊重。她待人好像一直是那么冷暖得宜,既不会太过生疏,也不会太过亲近,总是把握着刚刚好的火候,令人舒服的同时,又在不断地期待,期待与她更近一步。
她问他为何不考取功名,他便坦言自己是如何怀才不遇,本是自揭伤疤,在她面前他倒也不觉得难堪了,毕竟她是那样的怜惜他,鼓励他,更许诺来年春天一定会争取名额,保送他入“百儒春试”。
他甚觉感动,是她坚定的眼神,让他看到了一丝曙光,久旱的心终逢甘霖。
甚至有那么一瞬,他几乎可以认定,她就是小时候算命说的,能助他在仕途功成名就的,那个“贵人”?
心头温暖的同时,他也逐渐感觉到,自己正在难以自拔地沦陷……她在他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他就越来越不安。当时他也说不清楚这种不安到底来自于什么,直到过了很久,他才明白真正让他害怕的,是捉摸不定的命运。
可就在他快要沉醉在她给的温暖时,她忽然神不守舍地,冲他喊了一句——梅郎。
是的,虽然声音轻盈而含糊,可他切切实实听到了那声……梅郎。
他茫然看着她,顺势想起她曾说:“我对一个人的好感,往往始于容颜,而陷于才华……我是一个会因为才华而心动的人。”
当时他便揣测她说这话的暗喻,便是她心里有人,如今这声“梅郎”,便更是加深了他这种推断。
他黯然失落,却不敢问她什么,因为他怕问得太多,就会被她讨厌。可这就像一根刺,扎在心里,那么令他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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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稚深陷金砖失窃一事,也终让他领略到公主冷酷无情的一面。
当他在书斋据理力争,苦口婆心力证苏稚清白,却换得她漠然一句:
“我不信你们任何人,我只信真相。”
如箭穿心。
她说的不愿感情用事,竟是那样武断的固执,就像是当头泼下一盆冷水,令他无比心寒。
可偏在自己对她有了心结,一心想要疏远她时,她又意想不到地演了一出戏,用“宝珠试奸”的伎俩,逼真正的窃贼显露原形,这份沉着的心志,和灵巧的智慧,顿叫他叹服不已,从而更对她刮目相看。
她真是一个不断给人惊喜的奇女子。
他想,这便是在她身上,远胜过相貌、财势这些外因,而真正吸引人的地方。
不可否认的是,他已经彻彻底底地被她吸引住、迷住、把心锁住了。
但这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公主对他?恐怕未必也这样,从她严惩珝逸,帮苏稚洗刷冤屈的举动来看,一个女子竟下令砍断人的手指,对陷害苏稚的人能下那么狠的决心,足可见她心里,将苏稚看得也是很重的。
他对公主,对苏稚,又无端莫名地,陷入了这样一种矛盾的情绪里。
后来他陪着公主,在千波湖的白堤石桥上漫步赏月,互诉心扉,她问他:“人之相处,贵乎交心。这个道理我明白。但是离忧你也问问自己的心,你心于我,又交出了多少?”
这话问得他黯然心痛,蔓延出一阵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因他终于认清他们现在的关系,任凭他们再彼此珍视,再彼此欣赏,可在他们之间总隔着一扇心门,彼此无法进入,所以很难得到对方的信任。
可是那晚的月色真的好美,迷乱了他的心神,以致他险些遏制不住心底的冲动,不止一次地想要牵住她的手,想要抱住她,告诉她即便不能完整交心,但他却能万分确定,他已经爱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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