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就绝对不可能全无防范。
北仓廷王若是那么容易被人算计了去,他就不是今日的廷王。
假设廷王根本没死,一早就做下了布防,那么在整个南陵以及北仓两国人齐齐搜寻他的时候,他都没有露面。
他会去了哪里?
——杏花村,在云州香山?
这句话跳出他脑海的时候,他有种想把眼前看见的所有毁灭的冲动。
望着船舱外河面波光粼粼,折射星点渔火,风青柏眼底一片沉冷,凝结成霜。
第二日,用过早饭,柳玉笙就开始着手为段廷行针。
屏退左右,将小诊室门窗紧闭,密不透风,为了光线更亮,柳玉笙甚至在周围点上了几盏照明用小灯笼。
将金针等用具准备好后,走近已经躺在诊室内小榻子上的人,柳玉笙俯身为他除衫。
手被男子一把抓住。
“柳姑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还要脱我衣服,事情传出去,我是无碍,只怕对你名声不太好。”
淡然挣开他的手,柳玉笙道,“我是大夫,你是病患,在我眼里,你跟菜市场上摆着的猪肉没区别。谁会传我跟一块猪肉的闲话?”
段廷闭眼,“我自己来,腿不能走,我还没废到连衣服都不能脱的地步。”
柳玉笙直起身,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就站在榻子前看着他,看他脱衣服。
饶是段廷脸皮再厚,心里也想骂娘了。
咬牙,几下将身上外袍脱掉,直挺挺躺在榻子上一动不动。
破罐子破摔。
金针行遍男子周身大穴,看着针头颤抖的幅度,柳玉笙面无表情,只眉头慢慢蹙起。
“我觉着我现在的形象,跟山野里的箭猪相差无几。”苦中作乐,段廷自嘲。
“差不多。”半晌后,收回金针,柳玉笙再次动手,去扒男子身上仅剩的一件纯白内衫。
这次段廷彻底绷不住了,紧紧捏住她手腕,眸色阴冷了下来,“柳姑娘,适可而止!你若医术不精,不治也罢!”
柳玉笙抬眸,静静看着他的眼睛,“你来找我,不仅因为我是最后一丝希望,也因为,我是女子。不是么?”
段廷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看着她,眸光颤动,震碎了覆裹的阴鸷,“你……”
“你要杀我灭口么?”少女淡定自若,浑然不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只是抽回了手,“你是患者,我尊重你的意愿,倘若你真不想医,那便不医,我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再次深深将少女打量一遍,段廷轻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昨日给你诊脉的时候。”
“所以,我是自己暴露了?”
“大概因为你不知道,女大夫比男大夫,在某些方面要细腻敏感。”
长叹,段廷松了紧绷的身子,看着头顶横梁,“治吧,索性走到这一步,治不治的你都知道了,我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我可以当做不知道。”
“你已经知道了。”
少女看了看他,有点犹豫,“你会不会杀我灭口?”
“……不会!”
除了内衫,上身不着一缕,段廷苍白脸色泛起一团可以红云,将头扭过一边,“你快点,不穿衣服我冷!”
“现在刚入秋,白日温度便是不着衫,也不会风寒。”把对方堵得哑口无言,柳玉笙检查的动作并未停止,最后将他轻轻翻了个身。
视线顺着段廷平滑背脊往下,继而定在脊椎骨某处,伸手往那处按压。
“如何?可痛?”
段廷抿唇,摇头,“全无感觉。”
“这里少了一截骨头。”
段廷双手骤然扣住身下床单,不可置信转头看向少女。
“或是因为你下半身全无知觉,所以并未察觉体内残缺,而且,从外观上看,这处没有伤痕。”再次在少了一截脊椎骨的地方按压了下,柳玉笙道,“取走你骨头的人,医术极为高明。”
颤着唇,眸光浮动,段廷脸色在灯笼光照下,显得极为惨白,“这就是我双腿不能行走的原因?”
柳玉笙点头。
之后段廷一直没说过话,任由柳玉笙帮他把衣裳穿上,熄了灯笼准备打开房门时,才轻轻开口,“柳姑娘,少了一截骨头,还能医吗?”
“有点难度,可以试试。”柳玉笙所谓的难度,在于现有的医疗环境条件不够。
脊椎骨短缺,想要医治,需得植骨融合。
“柳姑娘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我是大夫,此乃医者本分,无需记情。”
朝他笑笑,柳玉笙步出诊室。
接下来一段时间,有得她忙活。
这里是古代,要进行手术,条件本就简陋。
若非有灵泉傍身,纵使她医术再高,她也不敢接下这个患者。
对于柳玉笙的诊治结果,柳家人没有多问。
他们对这些一窍不通,问也是白问。
一家子的生活没有因为家里多了个来求医的人而有所改变,该干活的干活,该收钱的收钱。
在柳家大院呆了几日,段廷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节奏。
每日里一到饭点,便跟酒老一样准时出现在饭桌,大快朵颐的同时,保持他的优雅。
饭后,由侍女推着轮椅,跟在柳老爷子屁股后头,或者去青河边上药田附近转悠转悠,或者去村口古槐树下听村子里老家伙交换八卦,端是自在悠闲。
杏花村,水土确实养人,只在柳家吃了几日饭菜,就觉出身子跟以往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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