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元年,也是他登基后的第一年,大倾与西燕开战后捷报频传,那一年的雪下的格外的大,百姓们说,瑞雪兆丰年,乃是国泰民安之兆。
十一月,滴水成冰,簌簌而落的雪花将整个皇城都笼罩在其中,屋檐下挂着的八角琉璃宫灯摇曳,昏黄的灯火下天与地遥遥看去连成一片,他提笔坐于龙案前,笔端的墨迹在宣纸上晕开,一团团的墨水凝结在那柳枝上,宛若是谁的眼泪。
在龙案的一角静静的躺着一枚虎符,那代表着在军中至高无上权势的东西,在灯火下看起来为何那般狰狞丑陋。
“皇上,灵犀园传来消息,林姑娘于夜间平安生下一子。”
“啪嗒”一声,手中的画笔在他手中折成一半,此刻他看不清楚自己的模样,但是在张福喜惊惧的神情中他的神情看起来定然是扭曲的。
骇然、恐惧中隐隐夹杂着一丝狂喜,那一刻他怔怔站在那不知过了多久,那被他折断的画笔碎玉嵌入了他的骨血中,指尖渗出的丝丝血迹与那大团大团的墨迹融合在了一起。
在张福喜的惊呼声中,他几乎喃喃的声音道:“那个孩子,她终究留了下来……”
张福喜神情迟疑道:“灵犀园中的女医说林姑娘身体虚弱,有孕不易,今后怕是不会再能有孕了。皇上,那个孩子……”
雪不知是何时停了,整个御书房中寂静无声,静到听得见树梢被积雪压断的声音。
而他神情平静,悠远的眼神就连张福喜也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许久许久之后,方才听他冷酷到出奇的声音道:“此后尊她为靖王妃……”
张福喜心中一惊,随即看到那桌角的兵符,心中了然。
那一句话似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瘫坐在了龙椅之上,那坐拥天下的九五之尊脸上平静的表情破碎浮现出难以言喻的脆弱与痛楚,张福喜无声告退时,似是听见了那空旷的殿内隐隐传来是何人的抽泣。
张福喜的脚步顿了顿,不敢回头,更加加快了脚步离开……
数月之后,新年将至,那一天的雪下的格外大。
如同往常一样他上朝后回到了勤政殿,在处理新呈上来的奏折,身边的近卫回道:“皇上,靖王妃今日回府了……”
那一刻是什么破裂的声音,但他脸上表情十分平静,声音没有一丝波澜道:“将西燕公主从王室玉碟除名,只留林氏一人。”
这一生是他过于贪心还是太过于糊涂,妄想着什么都要,皇位美人兄弟之情,可最终身边依旧一无所有,让那些他曾经最宝贵最珍惜的东西离他越来越远……
又是哪一年同样一个风雪夜,他几乎哀求的声音道:“哥哥,让我看看他。”
过往种种在眼前浮现,让他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他蓦然睁开眼看着那明黄色幔帐上的龙纹,暗哑的声音拼尽所有的力气喊道:“来人,宣夔王进宫!”
如同羽毛般洁白轻柔的雪落在了掌间,融化成了水底,自指尖滴落。
她站在皑皑白雪中,四周黑漆漆的,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在何方,只听得见朔风呼啸的声音以及,隐隐的听见像是谁在说话。
“听说那个孩子的武功学的极好,不过才七岁王府的侍卫都不是他的对手。”一个明朗的男声说道,不知为何声音中带着几分涩然之意。
“是。”这是一个稍微低沉点的声音,声音平静:“在武学上,他很有天分。”
不知为何,简短的一句话换来的是许久许久的沉默,随后传来一阵脚步过来又走远的声音,随即而来的是一阵低呼,“皇上这是何意?”
皇上……苏玉徽心中一凛,难道第一个说话的明朗的声音就是徽宗?他年轻的时候!
那么,与他说话的那个人……
“王兄不必惊慌,不过是一把剑而已。”果然,那个人是靖亲王,那么他们口中的那个孩子……
“今日是夙寒的生辰,王兄,你替朕将这把剑送给他。”果然,他们所说的那个孩子是赵肃。
苏玉徽在调息的时候魂魄不稳定总会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虽然不知为何远在万里之外的浮云城会梦到汴梁皇宫之事,但想到此事与赵肃相关,苏玉徽便按下方才心中的惊慌耐心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不知为何靖亲王许久都没有接受那把剑,徽宗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有些哀凉,“朕知道你们不会让他来见朕,但是连朕连生辰礼物都没资格送了吗……”
这样哀凉怅惘的语气苏玉徽听的心惊,为何昔年靖亲王与王妃不让徽宗见赵肃?不过是个生辰礼物,为何让靖亲王这般惶恐?
隐隐的,似是有什么已经猜测出了端倪,许久之后,她听见靖亲王道:“可是这把龙吟剑……”
龙吟剑?竟是龙吟剑!
苏玉徽心中惊骇异常,不过是倏然之间那簌簌而落的雪花、银装素裹的世界顷刻间崩塌,那段意味深长的对话与眼前所有的一切黑暗都消逝不见。
一缕阳光斜斜的透过窗柩照在她的脸上,一时间她怔怔的看着这陌生的房间,竟分不清这里究竟是在何处还是依旧在梦境里……
“吱呀”一声虚掩的房门被打开,碰着药碗的黄衣女子推门进来,看见坐起来的苏玉徽眼中闪过了一丝欣喜的神色道:“你可算醒了。”
苏玉徽茫然的看着那陌生的女子,蠕动着嘴唇艰难的问道:“你是……”
慕容芷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道:“我叫慕容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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