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挂满素缟与白幡的灵堂上,肃穆,悲悸。
身披铠甲的少年剑上还带着鲜血,为了围剿叛军他已经几天都没有合眼了,将那颗叛将的人头放在灵前,然后……深深叩拜。
纵然他眼角没有一滴眼泪,但是那一种无声的悲悸与哀伤纵然隔着遥远的时空她也能感觉得到,这里葬着的是他的父亲,也是他这辈子最为敬重的英雄。
他的生命、他的信仰都源自于他。
他静静的坐在那里,忽然觉得背后一道劲风来袭,出自于习武之人本能的警惕他手中的剑出鞘带着凌厉的剑锋扫向后面,但是余光看到那人的模样赤红的眼神流露出几分惊骇的神色,连忙收回了攻势。
这一来一回不过是须臾之间,内力带过的劲风晃动烛影摇曳,那个一身素缟偷袭的人却并没有因为他的收手而收回攻势,以一种丝毫没有迟疑的姿态、将锋利的削铁如泥的匕首,穿透他的护心的盔甲。
鲜血溅到她素白的孝服上,溅到那金丝楠木的棺椁上,溅到两个人一模一样的凤眸中,满眼充斥的红色,迷离了谁的视线……
时光在那沉闷、肃穆的灵堂定格,那一刻她想拼命的将那个跪在地上的少年给拉起来,为他止住那流血的伤口,可是那遥远的时空就像是一堵无形的墙隔住了她,她无法靠近那个少年。
这只不过是已经发生、无力更改的一段记忆。
那一刻她忽然想到了很多东西,想到了她看到的他身上最为严重的两道伤疤,一道是在他的腰腹部——那是在修罗场上,他以性命为托的兄弟背叛留下的那一道几乎致命的伤疤;还有在他的胸口上,就只差两寸,就可以让他送命的伤疤……
原来,那个强大到令所有人敬畏的男子,身上留下的那两道积年无法消逝的伤疤竟是曾经最信任、最亲近之人留下。
在不断的背叛与伤害之后,他又是如何没有沦落魔障,对这个世界依旧抱有温存的呢。
在那利刃出鞘的时候,少年没有躲开,或者说他没有想过躲开,眼神平静的看着那个应该被他称之为“母亲”的女子,两个人有着那样相似的凤眼,可为什么从小对他的只有冰冷与厌恶,甚至不惜杀了他……
女子形同疯魔,的看着那自他胸膛汩汩流出的鲜血,还有那因为不断失血而苍白的脸色,赤红的眼中是厌恶,是憎恨。
他左手的剑虚指在半空,在那样电光石火之间,苏玉徽忽然想到了一些记忆中的片段。
少年的赵肃,他在学堂上作画的时候、跟靖亲王在练武场上练剑的时候、比修罗场上以死搏命的时候,他惯用的……都是左手。
可是如今,他左手挂着佛珠,一招一式,作画、批改文书,用的都是右手,与常人无二……
灵堂上,少年平静的眼神看着她,再也没有两年前那样绝望与悲哀,只有疑惑不解,淡淡问道:“为什么?”
明明应该是世间最为亲近的母子连心,血缘羁绊,为什么他的出生就是罪孽?
那两双一模一样的凤眼象征着两个人本该是密不可分的血脉羁绊,一个人的眼中充斥着恨与厌恶,一个人的眼淡漠没有任何一丝感情起伏,不似至亲之人,反而像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
看着那样一双与他一模一样的眼眸,女子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不断的后退,不断的后退……
她喃喃道:“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骁郎,你该死,你该死……”
室内烛影摇曳,曾经冠绝京华的女子,已然疯癫入魔……
下一刻,她眼中闪过了一丝绝然的光芒,狠狠的——扑上那一把他虚指于空的剑……
究竟是带着怎样必死的决心,让武功盖世如他都未曾反应过来,斩金截玉的剑已经穿透了她的胸膛,黏腻、温热的鲜血沾染在他的指尖,这一生的罪孽与杀戮,让他永生永世都无法洗净。
她将那个孩子带到了这个世间,却从未给予他温暖和母爱,只有无尽的灾难、仇恨、痛苦,最终,她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做了一场困顿他一生的局。
永生永世背负的罪孽,生生世世无法挣脱的杀戮。
鲜血溅在那红莲业火的画卷上,地狱业火要将所有罪孽吞噬尽,直到临死,她都没告诉他为什么?纵使后来他权倾朝野,生杀予夺皆在他一念之间,可是他的一生却困在了十年的灵堂上,停顿不前。
正是江南梅雨时节,傍晚的时候天便阴沉沉的,泼墨的天空春雷翻滚,到了晚间磅礴的大雨倾盆而下,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将他从睡梦中警醒。
挂在床边的利刃出鞘,偷袭的刺客应声倒地,再一道闪电划过天地,那个男子赤红的双眸像是从修罗地狱而出的鬼魅,饶是身经百战的死士在这一刻也不禁心生寒意,便在这样迟疑的功夫他的头颅与尸体已经分离,鲜血溅到那绘着花中四君子的紫檀木屏风上,无声倒下……
守夜的暗卫察觉到异常进来的时候,却见悄无声息潜入的七个刺客已经全部倒在了房间中,跪地请罪道:“属下来迟,请主子恕罪。”
那人面色赤红着眼眸,像是没听到他们说什么,眼眸赤红,手中的剑在滴着血,宛若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在这样的雨夜,纵然是见过死人无数的暗卫也不由觉得背后发凉……
杀欲与理智在不断的在拉锯着,十年前,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被鲜血浸染的灵堂上,黏腻洗不干净的鲜血,他宛若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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