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连接走廊的拐角处,有个被窗帘遮挡的露台。
沈婠正扒着栏杆抬头赏月,听闻身后传来响动也不曾没回头,仍然保持原本的姿势。
严知返掀帘进来首先看到的就是女人纤细的后背,此刻微微佝着,却也在同一平面之内保持笔直舒展。
有种婉约含蓄、清辉落拓的单薄,无可否认,即便如此,那也是美的。
就在这时,女人微微偏头,露出线条冷淡的侧颜。
小山眉,高鼻梁,嘴角微含笑,月光柔和了她略显冷淡的神色,朦胧之下犹如覆上一层轻纱。
那一刻,严知返脑海里就只有一句话——
天姿灵秀,意气舒高洁,不与群芳同列;浩气清英,仙材卓荦,下土难分别。
记忆仿佛回溯到前世,初见第一面他便给了她一个耳光,从此打掉了他们本该拥有的可能。
她从家里不受待见的隐形人一点一点韬光养晦,逐渐成长为能够与他一较高下的存在。
可惜,他们却站到了对立面。
公司争权,商场夺利,他穷追猛打,紧咬不放;而她不肯认输,也拒绝服软,终究拖垮了身体,靠药物续命。
可沈婠多犟啊?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就没有对谁低过头!
病了她就吃药,稍微好点就继续工作,疯狂吸收新的知识,学习新的技能,直至油尽灯枯,仍未对他有过丝毫认输之意。
严知返回想起三年前,他在昏迷中如同走马观花般看完前世,而梦中无数次重复的场景是他亲口同意将沈婠送进手术室,让医生摘掉她身上所有可用器官,换给沈绯!
像一场逃不开的噩梦,越是害怕,越来纠缠。
他怎么会那样做?
又怎么能那样做?!
剥夺她活命的机会,让她含恨而终!
所以,这辈子的恨不是没有理由,狠也并非由来无因。
或许她还应该再绝情一点,连块墓碑都不给他立,把他当成一个无关痛痒的陌生人,死了也就死了。
大梦一场,彼时的严知返还叫“沈谦”,游离于前世、今生,困锁在梦境之中,迟迟不醒。
待再次睁眼,已时过半年,他竟分不清身处哪道轮回。
整整两天,才彻底清醒过来,然后他告诉严恪:“要我认祖归宗、改名换姓可以,但我也有一个要求。”
“说。”
“我要出国。”
然后,他成了严知返,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可以不闪不躲、光明正大地站在沈婠面前,打量她,欣赏她,赞美她,甚至——拥有她!
沈婠等了半晌都不见男人出声,索性由她来开这个口。
只见女人收回扒在护栏上的手,人也跟着站直,悠悠转身:“严少今天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该如何答谢才好?”
男人视线顺理成章落到她脸上:“沈小姐已经谢过了。”
“?”
“那支舞。”他提醒。
“既然严少做了好人,不妨就做到底,替我解解惑。”
“你想知道什么?”音色沉凛下来。
沈婠眼神倏地一暗:“你事先就知道宋恺峰会借今天的场合做什么?”
“……嗯。”
“所以,你提前准备好了隔壁房间以及窃听设备?”
“……是。”
“为什么?”
他笑:“不是为了沈小姐一支舞吗?”
沈婠不信。
男人眼神无比诚挚,“我说的都是实话。”
“看来,今天问不出答案了。”她轻叹,状若感慨。
严知返笑意不变:“明明答案近在眼前,只是问的人不愿相信。”
沈婠仍是不以为然,转而换了另一个问题:“你知道宋恺峰跟谁交易,具体交易内容是什么吗?”
他摇头:“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沈婠轻扯了下嘴角,觉得这人极其敷衍,从而兴致缺缺,下一秒,却听他继续开口——
“我只要知道,你的目标是他,再来安排这一切,就没那么多理由需要考量,不是吗?”
女人眉心狠狠一紧,狐疑的眼神掠过严知返那张好看的脸。
他两手一摊,笑意深长:“我都说了只为沈小姐一支舞,可你不信。”
“就这样?”
“不然呢?”
“值吗?”
“我觉得值,沈小姐以为呢?”
深深看了他一眼,女人唇畔漾开一抹浅笑:“当然是——千值万值。”
……
九点,宴会将散,厅内已经找不到沈婠的踪迹。
钟玉红接到一条短信,点开一看,霎时神色不明。
沈婠:有事,晚归,烦请照顾两个孩子。
宋恺峰端着酒,没有偷瞄,直接问:“说的什么?”
钟玉红收起手机:“她有事,要晚点回去,让照顾好两个孩子。”说到这里,她眉心一蹙,“老头子,你有没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这个沈婠好像不简单。”
此话一出,两相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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