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讨厌我,靳爱国其实也不喜欢我妈。十岁时,有次我打碎了老太太的花瓶,老太太要把我赶出去,他才说:赶出去做什么?饿死吗?奶奶,家里没了李思恩,你还折磨谁?不觉得无聊了吗?还有我惹祸,发烧的时候,老太太厌烦我,我妈也不敢给我药,她总怕忤逆了老太太,被赶出去。”
“是他夜里去给我买药,喂给我吃,很多很多次。老太太从不敢打我,因为她知道靳封会生气的,他虽然不说话,但是他生气的时候,家里没人敢多说话。他以为,我这样就可以长大,长大后,就不会被欺负了。”
“我哥,是对我好的。”思恩眯眯眼,有风吹来,她虚弱的望着那些小碎花,“他只是脑子比较端正,他不会太甜,不会太苦。他啊,是个很好的人,不要与他为敌。”
他只会给思恩平淡的水,他说人需要水,女人需要水。
是的,他明白,思恩是什么样的花,那是他养大的花,他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什么能让她长命百岁。
东清听不下去了。
有点可恨啊,这个女人。
那年,撕扯,撕扯硬拽,一定要她和他分开,她的痛,他不是没见。
可是他总想,有一天她会忘掉那痛,因为他会给她幸福。
如今听到她,第一次与他敞开心扉的谈起靳封,他才明白,自己输掉的不是简单的天长地久,是过去,与她一起生长在骨髓里的时光。
可他也接受,他其实也不是个胸怀狭隘的人。
他喜欢听她直说起从前,不喜欢听她去偷偷想。
与他说什么都好,不要不说。
思恩眯着眼,蹲在地上,吻了一下小野花,“只开一个季节,一个季节里,只开一天,可是你很漂亮。”
“你想一直看到这花?”东清问。
“是啊,我喜欢。”思恩浅笑起来,“不喜欢,为什么要吻它?”
“那你喜欢我?你总吻我。”东清没好气的说。
“我爱你,”思恩苍白的小脸上漾起坏笑,那种坏笑,带着点邪气,是和东清学会的。
“怎么爱上的?”东清也坏笑起来。
“我忘啦,很奇怪啊,下辈子告诉你吧?”思恩站起身来。
“不行,这辈子就告诉我!”
东清想,这个该死的女人,为什么总是提下辈子?他不明白。
他背起思恩,春日里的郊外草长莺飞,一个挺拔的男人背着他的心肝宝贝,两人说着无聊的话题,他问:“你到底是怎么爱上我的?我是怎么抢到你的?”
“我忘啦,不记得了。情不知所起……”
“老婆越来越有文化了呢,说的越来越走心了呢。”
走过一朵盛开的花的时候,东清摘下了一朵。
“对了,你不是应该上班吗?”思恩猛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你才想起来啊?”东清一阵无语,思恩这个人吧,总是糊糊涂涂的,关键问题总是后知后觉。
“你快去上班吧,男人不上班,不帅的。你要去赚钱给我。”
“明天再去,不陪老婆,才会不帅吧?”东清失笑,“我让你不好过了?让你缺钱了?”
东清开着车,带着思恩去了街上,买了一只牛奶冰淇淋,可是她只吃了一口,东清开始内疚,昨天想吃,不给她吃,今天又不爱吃的。
后来,他也没有再见过思恩吃冰淇淋。
天黑了。
夜里入凉,春日的寒冷不易察觉,思恩睡在床上,安静,像一只小猫。
东清找到下午在野外摘的野花,其实也不是很难养,只是思恩不会养,泡在花瓶里还是能继续开放的。
这件事他不想和她争执,不过,他找到了一些液体树脂,兑了一些凝固剂,把野花做成了标本。
也叫琥珀吗?
这样,它就能长久开放了。
他浅笑起来,思恩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呢。
她死脑筋嘛……
他正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猛然听到床上的人儿在睡梦中抽泣起来,散碎的声音,像是哽咽:“不是的……不要……”
她做噩梦了吗?东清刚想去抱她,可听她抽泣说:“救救他……”
她的声音破碎,带着凄凉。
救救谁?梦到他朝着靳封开枪了?
东清蹙起眉,点燃一支烟,站在窗口吸烟。
半响冷笑起来,她喜欢做梦么?那就继续沉浸在那场‘噩梦’里面吧,他认为是噩梦,指不定她还觉得是一场美梦呢。
梦里的人,绝对不是他,就对了。
东清吸着烟,逐渐的,身体出现了冷汗,遍布全身,眼里的光彩也变得带着杀气。
自从上次在海里泡了一夜之后,他每次痛就去泡冷水,很管用。
但这次他没有,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思恩沉浸在那场‘美梦中’。
止痛久了,再次痛起来便十分剧烈,他咬着牙齿,嘴里有血痕,腥甜。
忽然,思恩不知道怎么了?猛地坐起身来,眼里带着失神,半响才看到东清坐在椅子上,眼里带着杀意看着她。
死女人!
“东清?”她喘息着跳下床来,过来想要抱他,“你痛了?”
他不说话,红着眼睛看她,眼里的杀意还是未曾有一丝减弱。
“东清!”
他嗓子沙哑,“别碰我,碰我,我会误伤,你出去吧。”
那是一种钻心的巨痛,痛起来恨不得把自己活生生撕成几瓣,所以,这时谁在身旁,他都想把那个人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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