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妾身乏了,不如让香苧留下来细细给皇上汇报?”
说着将红脸的香苧往李玥身边一推,小皇帝双眼明显亮了几分,口中却冷哼道。
“好放肆,问你个话,还推三阻四的。”
“妾一向这么放肆,皇上又不是不知道,皇上可要降罪?若是不降罪,妾就先行告退了。”
“等等!”
梅馥转身,这次少年天子目光却是诚挚而感激的。
“疫区的事,我都听说了,谢谢你,梅馥。”
梅馥一笑,对他拱拱手。
“朋友之间,何必言谢!”
走出大殿,梅馥便见夏雪篱的马车大喇喇地停在外头,不由叹了口气。
“你就不能守点规矩?省得落人口舌。”
夏雪篱笑而不答,伸手替她拢好披风,梅馥打了个哈欠,夏雪篱牵着她的手同上马车。
“困了?夏府离皇宫最近,不如今日就睡我那里?清芷居一直给你留着。”
梅馥摇头。
“不,你送我回去吧!我还有事。”
夏雪篱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深更半夜,还能有什么事?”
梅馥含糊道。
“也没什么,就是有些生意上的事务还要处理。”
她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心虚,结果夏雪篱却没有追问,马车驶出宫门,在萧瑟的夜晚街道上徐徐前行,经过东街西凉珍宝阁时,夏雪篱突然命令停车,转头对梅馥笑道。
“突然想起我在这里定的一样东西,一直未曾来取,今夜既然路过,就顺便好了。”
西凉珍宝阁卖的都是女人的首饰,夏雪篱能在这里订什么东西?梅馥见他目光灼灼,心跳略有些快,虽然天色已晚,西凉珍宝阁早已关门,她本来不想打扰人家休息,可隐隐又有些期待,还是任由阿九粗鲁地前去拍门。
阿九拍了许久,里头都没动静,正准备动手把门拆了,才听咯吱一声响,一位老者颤巍巍推开了门。
“深更半夜,年轻人有什么事啊?”
阿九十分没好气地扔给他一张订单。
“夏家,来取三个月前在你们这里订的货。”
老者听了,接过订单对着月光辨认半日,连连点头,语气似乎有些感慨。
“可算来了!让老朽好等,唉,也多亏你们来得晚,反倒算是救了老朽一命。”
夏雪篱拉开车帘,十分温和有礼地问。
“老人家此话怎讲?”
老者长叹一口气,一双见风/流泪的眼此刻有些浑浊。
“贵客不知,一个月前,我们国家发生政变,我家主人家亦牵涉其中,他为了赶回故土支援家中,匆匆料理了这里的货单,唯独剩下你家的货不曾来取,我家主人是个守信的人,于是命老头子留下来等你们,自己带上妻儿老小及下人回去,谁知那边大势已去,太子谋逆成功,我们老板家作为保皇派,被诛了九族,家奴全数发配,试问老朽这把老骨头,哪里经得起那颠沛流离……可不是误打误撞捡回一条命么?”
梅馥觉得奇怪。
“据我所知,西凉国并未发生变数啊?”
老者摇摇头,双眼似已被泪糊住。
“贵客不知,我家主人喜爱游历,铺子里虽卖的是西凉珍宝,但实打实却是陈国人,如今……哎--”
一面说,他一面折回店内,捧出个被丝绸层层包裹的盒子递到阿九手中。
“拿好了,这门手艺,全天下也只有我家主人能做到了,他死了,这东西今后是不能再有的了。”
马车再次缓缓而动,夏雪篱揭开花瓣一般的轻软丝绸,打开那只镶嵌着各色宝石的精致锦盒,从里头取出一只茶色的琥珀镯子,然后拉过梅馥的手,替她戴上。
借着马车内挂的琉璃灯光亮,只见那并非一只普通的手镯,晶莹清透如茶汤的琥珀内,有一抹淡淡的水分流动,梅馥知道,这是传说中的水胆琥珀,琥珀中,最珍贵难得的便是水胆琥珀,十分稀少难寻,而更让人惊讶的是,那流动的水中,竟还包裹着一朵小小的红梅,正是最鲜艳时的样子。
梅馥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夏雪篱。
“怎么做到的?”
夏雪篱手指在她腕见来回摩挲,十分满意地欣赏着这个作品。
“我听说西凉珍宝阁的主人有将米粒注入水胆琥珀的能耐,便请他试试将梅花镶嵌进去,虽然废了几块水胆琥珀,到底还是成功了。”
梅馥凝视着那天下无双的镯子,只觉得手腕有千斤重,许久才憋出一句话。
“你这人真是……怎么会想出这么刁钻的东西?”
意料中的惊喜没有出现,夏雪篱有些不悦。
“不喜欢?”
梅馥想起那一年顾少元马背上铤而走险,为她赢下的八宝银镯,虽然不值什么钱,却被她宝贝了许多年,可惜后来,最宝贝的那颗心彻底碎了,镯子便也弃如敝履,见而生厌,如今夏雪篱送她的这只镯子,贵重无比,只不知这颗珍爱的心,能有几时呢?
见夏雪篱注视着自己,梅馥回神摇头,掩饰性地笑笑。
“没有,很喜欢,只是可惜了西凉珍宝阁的老板,以后再也不会见到这样精妙绝伦的工艺了……”
夏雪篱却浑然不介意。
“还好他死了,否则以后若再如法炮制,我送你的镯子便不再是独一无二了。”
什么叫还好他死了,你能有点人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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