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惯了有恃无恐的公主哪晓得龙有逆鳞的道理,于是她随意挑了裴子玉的错处,罚她长跪。
裴子敬欲求情,她只淡淡道:“若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便杀了她,你掂量掂量自个身份。”
裴子敬一言不发立于她身侧,指甲陷进肉里,眼中全是伤痛。有一瞬,叶裳甚至想,或许民间传的都是真的。
四
裴子玉因那一跪落下病根,那时候的叶裳并不知晓裴子玉本就身子虚弱,她只是想不能让她抢走她的子敬。可是,裴子玉却因为这一跪,新病旧伤一并发作,若不是救治及时,怕真会要了她的命。
打那时候起,裴子敬对她便不复从前了,再不会为她添衣加饭,不会为她教画写诗,对她永远毕恭毕敬,再也寻不回从前的滟滟柔情。
叶裳只觉得她的裴子敬长大了,他开始慢慢长高,容貌愈发英俊,善诗善词,又颇具将才,不久便被皇兄委以重任。
只是,从裴子玉的事件后,叶裳便已然知晓,她的裴子敬,再也不是当初抱着她软绵绵的身体就会红了脸的裴子敬,再也不是为了护着她与王权为敌的少年了。
于是四年后,裴子敬随着他爹起兵造反,拿着长戟指着她说:“叶裳,你真该死。”的时候,是在叶裳意料之中的。
只是叶裳不死心地问他:“此话怎讲?裴少将,叶裳自问对你不薄,况且……”
叶裳说到最后没了音,裴子敬捏紧了手里的长戟:“子玉何曾惹到过你,你真是娇生惯养,无德无礼。”
叶裳看着裴子敬充满恨意的眼神,突然就想笑,那个她用尽岁月去喜欢的人原是这般想她。
叶裳还未答话,裴子敬便忽然放下了长戟,仰着脸喃喃道:“可为什么,你如此无德无礼,我却还是喜欢你,下不了手杀你。”
叶裳对着这句话愣了半晌道:“我已是将死之人,你何苦编了谎话骗我,你心中子玉更重,我知道的。”
裴子敬看着她笑了笑,随后举起长戟划过她的脸:“子玉小时候救过我的命,这道伤,你我从此两清,下次再见,生死永别。”
叶裳永远记得,她的子敬最后给她的东西,便是一句我喜欢你,和这一道疤。
从前裴子敬稚嫩的脸,如今和眼前这个棱角分明的脸重合,一样的满怀恨意和愤怒,只是,终究还是不一样了,如今的这张脸上,除了这些,还有伤痛。
叶裳情不自禁地抬手想要摸摸裴子敬的眼睛,她想说,别这样看她了,她知道错了,她真的怕了。
可是裴子敬转手拉着她的手往前推搡,她狼狈地跪倒在裴子玉的灵位前。叶裳抬头看着放在高处的灵牌,仿佛还能回忆起初见裴子玉时堪称惊艳的场景,只是如今,唯剩一抹孤魂。叶裳想,当初自己怎么那么坏呢,裴子敬的救命恩人,让她因为自己的患得患失而送至了黄泉。
裴子敬冷笑道:“我说了,你我再见,生离死别,你倒是胆大,亲自送上门来。”
叶裳转身抬头看他:“我便是来与你告别,人世盛欢,没了父皇母妃,没了子敬,叶裳已无可恋,我来见你,便是还债的。”
裴子敬哼声笑了笑,随后瘫坐在一旁,不言语,顿了良久,叶裳方才发觉,那个威严狠戾的一国储君,早已不动声色地泪流满面。
叶裳顿时有些慌神,她挪至他跟前,伸手掩他的眼泪,低声道:“子敬,你不要难过。”
那个叫裴子敬的人,突然定着眼睛看着她道:“我下不了手杀你,满意了?满意了就滚。”
叶裳笑了笑,上前抱住他:“如今,我已为殿下侍妾,殿下要让我滚去哪里?”此话一出,叶裳也是微微震惊,除却懵懂不知事的那几年,叶裳已经许久未曾在裴子敬跟前玩笑撒娇了,现下,却是恍然如梦。
裴子敬冷哼着道:“我不曾承认,你便就不是我的人,我嫌脏。”
叶裳就那样怔怔地愣在那里忘了动,裴子敬起身离开的时候道:“你未曾为阿玉守灵,之后七日,每日前来跪拜。”
叶裳微微颔首,表示知晓,心里却是干涩涩的疼,她千方百计活了下来,就为与他再见,如今,他却是嫌弃她了,果真呢,世事无常。
凄冷萧瑟的夜里,叶裳突然就想起了从前日日唱的那首曲子,曲名叫作章台柳。
章台柳,章台柳。往昔青青今记否?
纵使新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是,她便似这旧柳,攀折于他人,裴子敬便嫌弃了。
五
叶裳守完灵后,在榻上躺了近半月,膝盖间全是青紫,毕竟曾经金枝欲叶,养尊处优,哪怕叶裳在曾经颠沛流离的日子里,也未被如此对待过。从前都是皮肉之伤,而这明着祭拜暗地里的罚跪却让病痛绵延至骨肉,伤心伤肺。
裴子敬在这期间从未来看过,叶裳仿如被闲置在东宫的一名弃妾,无人来寻,无人来问,即便是太子妃,也再未来。
时光恍惚,叶裳闲散悠悠地在东宫已经待了三个月,以至于她熟悉了她院子里所有的景,听惯了院子里丫头说的闲七杂八,渐渐地便也慢慢闲下了心。
章柳楼里的小厮来的时候,叶裳正在为院子里的芍药施肥,来人的话使得她一惊,手中的东西便直直掉了下去。
叶裳再见到裴子敬,是在裴子敬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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