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样一个年纪,大学就是人生的全部出路,但我已经没有机会重来,因为我已经复读了一年,而且家里那年生出很大的变故,父亲和几个兄弟爆发了一场战争。从此亲戚之间都是怒目相对,恨不得看彼此的笑话。而我复读已经成了他们的笑柄,再复读一年,父母仿佛能预见到那种被打脸的感觉。因此,成绩出来后,父亲直接说,再复读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了,不管调剂到什么学校你也得去上!
可以说,我是被逼着踏上了求学路。
我被调剂到苏北的一座小城——张爱玲和白先勇都曾在小说中写过的一个荒凉之地:盐城。9月,我坐了一夜的大巴车,看到视线里的红瓦白墙的平房大院变成青灰色的楼房,心情也逐渐调成了同一色。那所学校好小,假模假式的样子,想到后面四年就要在这里度过,那种感觉就像后来去户外运动时,站在山石的狭缝里看黄昏慢慢掩上来。
入学后,因为孤傲,我拒绝融入宿舍和班级的氛围之中,觉得自己和同学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当然,我瞧不上别人,别人也瞧不上我,因为我来自山东,舍友清一色的都是江苏人,而江苏尤其是苏南,自古都是富庶之地、鱼米之乡,在他们眼里,山东就是个落后纷乱的地方,经常有同学用“自古山东出响马”来形容我生长的那片土地,对我自然也不屑一顾。
我们就在互不理睬的氛围中磨过一天又一天。我拒绝跟朋友交谈,拒绝打电话回家,因为父母打架再次升级,摔东西算是客气,气头上恨不得打死对方。连我每次打电话回家,耳边都伴随着吵架声,所以我干脆不再打电话,整个人从清晨到深夜都只有两个字:孤独。
以前读励志文章,故事里总会写到,某个重要人物或者某件特别的事情,在主人公适时的境遇里出现,于是激发了他的斗志,最终让命运发生转折。但生活没有那么多励志的逻辑,终于有一天我明白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于是,从前就喜欢文学的我开始写文章,到处投稿,把所有情绪都转化成文字。
我永远不吧里,在别的同学打游戏的厮杀声中,我在电脑里的记事本上敲下一行又一行的字。苏北的小城没有暖气,冬天特别阴冷。为了能让思路更清晰,也为了占个好机位,我常常在迷蒙的周日早上,走长长的路,去往一个相对人少的网吧,然后在打通宵的年轻人的呼噜声里,写下那一串串故事。记得有一天,我在网吧里写稿,连着写了八个小时,时间已近傍晚,中午饭和晚饭都没有吃的我,终于敲下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我对着电脑哈哈大笑三声,结果乐极生悲,电脑在这时候死机了,之前的努力全盘皆废……当时我的大脑也跟死机了一样,整个人都傻了。顿了五分钟,我才缓过劲儿来,揉了揉眼睛,重新写那个故事。我继续奋战三小时,最后终于在邮箱的草稿箱里写完了那篇小说。
文章渐渐被发表,不久后,我开始做人物采访。大学二年级暑假,我带着刚买的数码相机,只身一人去往上海,采访一个私人博物馆的馆长。一个乡村的少年,走了遥远的路,站在十里洋场的大上海,感受着黄浦江奔涌的气息,心底油然而生的感慨,让我第一次用另一种眼光重新审视这个世界。
那时候我作为独立写作者,去往北京、上海、南京等好多地方采访感兴趣的人和事,也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这个过程里,除了文字、稿费,最重要的,是我终于慢慢积攒出些许底气,能够平和地看待周围的同学,和他们正常地交往。我从小就孤单甚至有些自闭的心也一点点打开,就像是一条漫长的自我救赎历程。
大学毕业那一年,3月,我因为散落的文字提前被一家单位录用,心情大好,收拾好宿舍的床铺准备去单位报到,却突然接到了姐夫的电话,说我爸住院了,让我赶紧回家。
问是什么病,姐夫一直支支吾吾,我觉得不对劲,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买了车票匆忙往家赶。在路上打电话给妹妹,开始她不肯告诉我,后来被我问急了,妹妹哭着说父亲自杀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整个脑袋像被炸开了个洞一样,又震惊又害怕又着急。可是偏偏这时车子也不给力,明明已经快到家乡,司机突然说不去了,要直接往河北开,退给我十元钱让我半路下车。
当时是晚上8点多,我独自一人站在国道上拦车,没人肯停,后来遇到一个老大娘,看我可怜,开着电动三轮车送了我一段。大娘走后我又搭上一辆黑车,上了车才知道这是一辆黑社会的车,车上还拉着他们的大佬,一路都在说昨天夜里打牌的事,说要剁掉谁的手指头、卸了谁的腿等,听得我心惊胆战不敢作声,心里盘算着,我身上没多少钱,他们应该也看不上,已经上了贼船就听天由命吧。后来还算平安,他们的车子去一个小树林里兜了一圈又回来了,把我扔在了医院门口。
终于见到了我那要命的亲爹,身上插着各种管子,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
我爸是个酒鬼,平时一喝多就耍酒疯,不仅把村里人都得罪光了,连他自己的兄弟姐妹也早就闹掰了,名声臭遍全村。父亲一喝酒就跟我妈打架,往死里打,谁也不敢劝,后来,谁也不愿意去劝了。
那
喜欢走过青春爱过你:暖读系列请大家收藏:(m.iuu123.com),爱优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