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顺利到达南京,这里也是一片大战将至的紧张氛围,街头路口随处可见全副武装的军人。拒马沙袋等防御物资堆在道路两边,为古都平添几分肃杀气息。街上的店铺
有一半都大门紧闭,制作精美的招牌孤独地立在寒风中。
杜兰德环视四周,心中苦笑,终于到达南京。一心要来此地的尼克早已与他阴阳相隔,菊若下落不明。同行的三人只有他到达目的地,可他却没有半分完成任务的喜悦。
这里即将发生人类历史上最惨无人道的大屠杀之一,即使过了许多年,依然是一个国家和民族最深重的痛苦记忆。
他清楚地知道历史的走向,却无力阻止即将发生的一切,只能眼睁睁看着惨剧上演。光是想到这件事,就让他从心底生出巨大的绝望。
如果是现在的他,不管伯纳德开出什么条件,都不会同意穿越到这里见证史实。
只有亲身经历,才会懂这份记忆有多痛苦。
胡蝶默默地靠在他身边,一语不发。她不知道杜兰德的具体来历,但知道他不会害她。她帮不上他的忙,能做的就是不管何时何地,都坚定的陪在他身边。
卡车载着他们在一扇大门前停下,杜兰德抬起头,看见门上的白匾里刻着五个大字:金陵大学堂。
前一辆车上的记者们依次下车,杜兰德、胡蝶一行人见状也相互搀扶着从卡车上跳下来。
在马克的带领下,众人步履匆匆地迈进这所将会青史留名的学校。
最终,人群在一幢高大的建筑物前停下,建筑物很有时代特色,下面是砖头和玻璃组成约莫两三层的新式建筑,上面则是中式的青瓦屋顶。
一男一女两个四十多岁的外国人正站在大门外等候。
马克显然认识那两人,在距他们还有数十米的时候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脱离大部队走去两人身边,跟他们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三个人不知道说些什么,表情都很轻松,说到兴头上马克还哈哈大笑。
毫无顾忌的笑声在这动荡不堪的世道里显得尤为珍贵。
待众人走近,马克直接拉过杜兰德向那两人介绍:“这位先生是我在无锡遇到的,名叫杜兰德,曾经在法国留学。他和他未婚妻的故事简直是现实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当时杜兰德为了让他们能带自己离开无锡,就随口编了个故事:他和胡蝶一见钟情,奈何两家是世仇,家中为阻挠两人相爱强制送他去欧洲留学。空间的距离不仅没有让
他忘情,反而让他的思念更深。一听说战争爆发,他马上不顾家人反对从欧洲回国,保护心爱的姑娘一路逃亡。
凄美浪漫的故事立马戳中三人的内心,就连最无动于衷的埃里克都被感动,同意带他们离开。
听完马克的话,对面两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眼光不住地在两人之间打转。
杜兰德自己说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感觉就不对了。他偷偷瞄了眼身边的胡蝶,没想到后者没有半分责怪他的意思,反而正看着他笑弯了眼。兴许是看马克的面子,又或许是杜兰德的故事打动了对方,谈话的结果就是他们一大群人被安排在金陵大学住下。杜兰德被聘为校工,胡蝶成了金陵大学医院的护士,余
下的人也各自在这里找到了一份工作。
马克等人帮助大家安顿好后就返程离开,他们毕竟是考察团,需要去的地方还有很多,不能一直耗在这里,那两个外国人也坐上自己的汽车,跟记者团一起离开。
离别之时杜兰德才知道他俩是美国一家洋行的驻南京代表,跟马克是多年的朋友。他们暂时还会呆在南京,杜兰德有什么事可以找他们帮忙。
虽然学生和教师早已西迁去成都办学,偌大的校园里十分空旷,但还是留有一些工作人员对学校进行基本的维护,大家很快与留守的工作人员熟络起来。
生活仿佛重新回到正轨,工作、吃饭、睡觉,甚至还能去图书馆看看书,这样的日子是他们前段时间想都不敢想的。
只有时不时响起的空袭警报和越来越压抑的环境提醒他们战争的阴云还未消散。胡蝶是所有人里最忙的一个,医院里人来人往没有消停的时候,有人是真的来看病,有人则是装病就为骗点药带回家,以备不时之需。即使院方使用各种措施制止骗药行
为,各类药品库存还是越来越少。每个科室的医生都在想尽办法节省药品,病人却在不断增多。当然,阶层在此时依旧很明显。外国人和中国的达官贵人可以坐在干净整洁的会客厅里边使用最新型最有效的药物边与访客谈话,普通百姓就只能或坐或躺地挤在走廊上
等候每天定时定量的药品分配,能否拿到全靠运气。
胡蝶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穿过站满人的通道走进会客厅,厅中七八个单人沙发上坐满了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还有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国人,这些人正在激烈地讨论。
胡蝶边给名叫爱德华的德国人挂上点滴边听着他们的话。爱德华左手边是个名叫福斯特的美国牧师,他正一脸严肃地说:“法国神甫雅吉洛在上海设立的中立区,至少保护了40多万难民。我想,我们可以效仿他,在南京也设立一
个类似的区域。”
坐在他对面的五十出头的中国人不悦道:“你认为,南京一定会陷落吗?”福斯特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心平气和地说:“我的朋友,不是我过于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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