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书生将她护在怀中,人潮过去后,他有礼地松手。
对面有孩童冲过来,险些要撞上他手中的樱桃酥。她情急之下一拉,将他的手捉在了自己的手中。
在这之前,她从不知道,原来男子的手捉起来是如此顺心的一件事。
待孩童过去,他凑在她耳边问:“龄儿,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你的樱桃酥?”
自然是担心他的。
他这样一个气质出众的人,这样干净好看的袍子,可不能被那个刚玩完尿泥的孩子撞上了。
她当时脱口而出,见他眼中迸发出无尽光辉。
可若是如今他一身华服,于这金雕玉砌的大殿上问,她怕是会吓得什么也说不出。
“龄儿今日可是为了奏疏而来?”萧礼将手中物件收好,见薛龄心事重重,于是启唇问道。
薛龄眉眼低垂,恭敬答:“正是。”
想到自己的奏表成了他人的言论,她鼓起勇气,飞快理清思路后说:“微臣的奏表殿下当日看过,所思所写皆是微臣一人想法,不想如今竟有人先于微臣一步。”
虽然一直竭力让自己平静,但说到这情绪激动,声音难免有些颤抖。
她只好顿了顿,才继续:“殿下此前令微臣迟些将这份奏表呈上去,可是已经知晓了什么?”
萧礼淡淡点头,将手边的一碟点心放在薛龄身边,请她尝尝。
见他一贯胸有成竹的模样,薛龄稍稍平静。她抬手拿起一个,见那小碟子莹润细腻,隐隐有通透之感,这才反应过来,这器皿是用上好的玉料制成。
想起那日,自己还要送殿下一套更好的茶盏,她不由失笑。
“多谢殿下。”她将薄饼掰了,送入口中之前颇为有礼地谢过。
萧礼不易察觉地皱皱眉,觉得今日她好似拘谨了不少。
“龄儿可听过前朝孙婉与钱惠珍两位女官的故事?”萧礼认真看着垂眉敛目地薛龄。
“只是略知一二。”薛龄还是不敢看身侧人的眼睛,只在他身边乖乖坐着回答道。
《卫史》上略略提过,孙婉与钱惠珍两位女官因政事有怠,双双殒命。孙婉在狱中自戕,钱惠珍被下令杖毙。至于因何事由而至此地步,书上却只字未提。“当年,钱惠珍的奏表与孙婉一前一后呈上,卫灵帝看到孙婉与钱惠珍几乎一样的内容,当即大怒,认为孙婉是在有意戏弄自己。当晚,卫灵帝便命人将孙婉投入大牢,自
始至终,她连一个面圣替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萧礼缓缓的说着,薛龄终于有些惊异的抬头看他。
她从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样曲折地故事。
“钱惠珍的奏表颇有见地,卫灵帝令她接任太乐署令一职。”
薛龄点头,这一段她在《女官志》中看到过,钱惠珍这位女官的命运被一句话概括尽了——
二月,钱任太乐署令之职,因怠于政事,四月,杖毙于萃雪宫。
至于这位女官的境况为何在两个月内就有如此变化,薛龄十分好奇。见她目光带有疑问,萧礼继续回忆道:“新上任的太乐署令被卫灵帝叫入宫中,询问起奏表细节,她遗漏了重要内容,引起卫灵帝的怀疑。此时,恰好大理寺卿查明狱中孙
婉的死因,上奏卫灵帝。”
“难道孙婉不是自戕……竟是钱惠珍所害?”
薛龄此时心惊,早已联想到自己身上。
若是萧礼那日没有发现奏表蹊跷,她此刻多半也在狱中,说不定早已命悬一线!那她父亲薛致必定受牵连,对于整个薛家来说,岂非无妄之灾……
因此薛龄说到钱惠珍名字的时候,没来由地感觉到后脊背一寒。
听她如此询问,萧礼知道薛龄已经明白自己的用意,深深点头。“大理寺卿多日查探,拿到了证据,当日钱惠珍命人在孙婉的饭菜中下毒,伪造成她畏罪自戕的假象。后来,大理寺在孙婉家中找到奏表手稿,钱惠珍抄袭事发,震动朝野
,卫灵帝大怒,在萃雪宫中审问后便当场下令将其杖毙。”
这样一段不当争斗的丑闻,卫灵帝当然不愿提起,是以史书中寥寥几笔,对此事仅有只字片语的记载。
“前朝太常寺内人员混杂,《卫史》中多次提及卫灵帝推行的新政……”薛龄说着又叹口气:“正值卫灵帝用人之际,写出如此奏表文章的孙婉却惨遭小人毒手。”
杖毙官员,这是历朝历代都少见的刑罚,可见卫灵帝当时已是气愤异常。
“如今,龄儿你记着。”
萧礼手指敲击桌案,本来斜倚的身体微微正了正,神色颇为严肃的说:“《二策》是辛家父女所写,与你无半分瓜葛。”
他目光幽深地望向她,缓缓说完了最后一个字。
薛龄纵然再天真,如今也知晓这辛家父女,用心极其险恶。
描金兽首烛台在他身后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光芒,仿佛下一刻,那安静怒吼状的兽就要一跃腾空,亮出锋利的爪尖扑向远方。
人心如此,朝局凶险,可面前的人如此笃定,无论如何都是这般掌控全局的模样,着实令人心生敬佩。
她正要开口谢过萧礼,谢他三两句话就让自己恢复平静,只听“咚”的一声——
薛龄循声望去,原来是她起身的时候,官袍的宽袖不慎打落了两册书卷。
她连忙施礼告罪,亲自走过去将书册拾起放回原位。
对面的萧礼却并不在意,似乎仍在想着奏表之事。
那两册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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