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天祺握住他染红的手指,用自己的衣袖一点点将血迹擦拭干净,拿到唇边,费力地吻了一下,“不要脏了你的手。”
语罢,轻轻阖上眸。
项天祺一倒下,场面彻底乱了。
侯府埋伏的弓箭手中,有半数是魏霆的人,双方陷入混战,这些人是跟随魏明海浴血奋战,在沙场上征伐过的将士,永乐侯府的侍卫根本不堪一击。
阿牛带着项天祺和沈眠,从人群中杀开一条血路,他的确勇猛无人可匹,魏霆亲自出手,也丝毫不占上风。
沈眠见项天祺呼吸减弱,忙喊道:“够了!不要再打了,他会死的。”
魏霆道:“他该死。”
沈眠道:“他救了我,放他走。”
魏霆与他对视,那双一贯冷清的眸子,此时带着厉色,让人不敢反驳。
他道:“倘若我不答应。”
沈眠一言不发地抽出项天祺腰间的匕首,抵在脖颈上,修长白皙的引颈,立时添了一条血痕。
——卧槽眠眠千万不要手抖!!
——啊啊啊别伤到自己了q
魏霆沉下脸,“够了,我放他走。”
项天祺失血过多,眼看便要昏迷过去,仍旧紧紧攥着沈眠的手指,沈眠将他的手指掰开,道:“你以为你为我而死,我便会记住你一生么,不会,我从不会记得死人,所以你要活下去,知道么。”
他对阿牛道:“送他回永乐侯府。”
阿牛问:“你呢。”
沈眠看了眼身后,道:“我不回去,否则连你们也走不了,他的伤势耽搁不得。”
阿牛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点了头,把项天祺安置在马车上,驱赶马车离去。
***
待他们离去,魏霆走上前,将半跪在路边的少年扶起,解下自己的披风,覆在他染血的衣襟上。
他道:“我们回晋州。”
沈眠问:“那些人,是你外祖父的下属?”
魏霆颔首。
“方才那一箭是冲着我来的,他要杀我,为什么?”
魏霆面色一凝,他沉声道:“我定会护你周全。”
沈眠道:“你不敢回答,不如我替你答了吧,因为他只有你这一个外孙,想让你和女人成亲,替他魏氏传继血脉,但是,你只要我,对吗?”
魏霆道:“是。我只要你。”
沈眠便笑了,他轻轻勾起唇,笑得格外惑人,道:“我知道,可是我怕死,怎么办。”
魏霆把他揽入怀中,素来冷血的男人,这一刻,变得无比温柔。
“你想要如何,我都应你。”
沈眠道:“不回晋州。”
“好。”
他伸手摘下男人的银色面具,魏霆在外办事时,一贯是隐藏相貌的,他这样胡来,魏霆竟也由着他。
沈眠将那面具扔在一旁,探出手,指腹缓缓摩挲着他下巴上不明显的胡茬,动作里透出几分狎昵,道:“我记得父亲说过,你是暗门的人,朝廷的事,从来追究不到江湖,我们就回暗门。”
魏霆仍旧颔首,“好。”
他这样顺从,沈眠却仍是不安心,方才生死一线,失措和恐惧还残留在心底。
他看着指缝里,没有擦拭干净的血迹,不自觉失了神。
魏霆眸色一暗,将那只手握住,道:“不必再念着他了,沈麒其人,远比你知道的危险。”
沈眠“嗯”了一声,道:“我知道。”
魏霆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有多危险。此人一介白衣,却能把控朝局,宫里那几个蠢货,如今全在他的掌控之下,我不知道他使得什么法子,皇子们各个将他奉若神明,言听计从。他把上京搅成了一滩浑水,逼外祖父上交兵权,倘若不反,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沈眠心下大惊。
皇帝就快驾崩了,兵权收回来,自然是为了谋夺皇位所用。
难怪,难怪项天祺说,他不必依靠侯府的权势,他是想推一个傀儡帝王上位,届时,整个大晟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沈眠摇头,道:“你说的话,实在匪夷所思。”
魏霆轻扯唇角,沉声道:“我这次回上京,便是为了查清此事,半年前,沈麒从侯府离开后,便进了四王府,我亲耳听到,云澜唤他做先生,在他面前谨小慎微。这半年来,几个皇子在朝堂上的较量,不似从前那般无脑冲动,好似一夜之间都长了脑子,倘若不是有高人指点,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他把朝局当做一盘棋局,自己与自己对弈,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这样的沈麒,淮儿当真了解他么。”
沈眠一时无言,那个疯子。
“陛下病危,此事与他必定有干系,淮儿你说,他难道不该死吗。”
沈眠道:“那么魏大哥你蛰伏在上京,不惜扮作侍卫,潜入成王府,又有什么目的。”
魏霆默然。
“魏大哥想要那把龙椅,沈麒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利,你与他,其实并无差别。”
魏霆拧起眉,道:“从前,我是为了复仇,与其说是想要当皇帝,不如说是为了报复云盛,报复云氏一族,可后来,我遇到了淮儿,因你是成王妃,为了把你从云城手里抢过来,我才一定要得到那个位置。”
“你说……是为了我?”
魏霆道:“是,是为了你。”
沈眠听着他的话,一直以来,脑海中的谜团,逐渐变得清明。
他垂眸一笑,终于明白,为什么项天祺说,为他放弃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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