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驶过一片居民区时,慕柯感到一丝诡异,放慢了速度。
街道一切如常,灯光明亮,稳定没有闪烁,道路两侧的房中安静,但偶尔会传来一些充满生活气息的呼噜声。街道上没有人经过,但这在凌晨三点钟并不是一个奇怪的现象。
但奇怪的是,在慕柯的眼里,这里没有任何的灵魂,也没有死神存在。太过于空旷了。
“玄奴,玄奴......走慢些,我追不上你。”风里传来的一道声响撞进了慕柯的脑子里,让他猛地按下刹车,刹车片收紧的声音划破了这一声声阴冷的呼喊。
“出来。”慕柯冷冷地说道。
一阵风逆着街道原有的风向,将几片落叶卷到了慕柯的车轮下,一个漂浮的灵体也在空气中显现出来。
“玄奴......”一个身着古袍的男人笑着叫道,“好久不见。险些没有认出你的人形,好在你那纯黑色的魂魄还是极易辨认。”
“你应该在第十八层地狱。”慕柯迅速做了一个判断,同时纠正了这位“地狱老友”话里的一句错误,“我没有魂魄,只是一片气生出了神识。”
“你莫不是忘了十八层地狱与魔渊之间的缝隙,”那灵体回答,“你还记着我,就不枉我吞噬了几片蛮人的魂魄和他们的鬼差的力量,味道有些新鲜。”
慕柯并不在意后半句话,反而思索了一会儿,说:“你没有告诉过我你的名字。”
“你过去什么时候在意过名字?”灵体说,“黎,我叫黎。我以为我们这些十八层地狱的恶鬼在地府里都还算得上有名有号。”
黎笑了笑,露出贪婪的异乎于常人的锯齿形的尖牙来,黑气参杂着血红的气息缭绕在牙尖。
“你记得你从哪里来,那现在就该回去了。”慕柯说。
“回去做什么?守着你的那个金剑看吗?它可不如你这个能懂人言的小可怜儿。”黎说着,灵体又更实了几分,到了慕柯仅用这副ròu_tǐ的眼睛就能看见他的地步。
地狱第十八层的恶鬼都是些人间千年来最穷凶极恶之徒,但同样的,穷凶极恶之徒死后,灵魂的力量被邪气浸染反而壮大几倍,化为实体不是难事,这倒让慕柯好奇他为什么要吞噬魂魄。
一阵强光打在黎的身上,却没有穿透它。黎又朝着慕柯笑了笑,在那张被地府的油锅烧得一片凹凸不平的脸有古怪异常。
慕柯转目看去,这一强光是来自一辆人类轿车,高速行驶的轿车车主看到路中央这两个人没有躲开的迹象,而他疯狂地踩下刹车,但在这样的高速下绝不能避免撞伤两人,只能歇斯底里的按下喇叭,渴求道路中间的两人能躲开。
黎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褪去,他直勾勾地盯着慕柯,慕柯想要移动,发现自己一时不慎被困在了黎构建的阵法之中。
脚下的法阵也不再隐藏,而是升起一阵阵的张牙舞爪黑烟,明目张胆地昭示自己的存在。
汽车刺耳的喇叭声冲刺而过。
但飞驰的轿车没有撞上两人,而是径直穿过了两人的身体,又滑行了三十英寸远后终于停下,司机摔在椅背上疯狂地喘气,花了十多秒平复自己后,才探出车窗转过头去观察刚才看到的惊险的一幕。
可当他重新朝远处望去,那里什么也没有,就像他来时的路以及即将朝前继续走的路一样,空荡荡的,风把几片落叶卷到了路中央。
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行驶到了地狱,直到居民楼里传来了混杂着各种低俗词汇的骂声,不留余力地诅咒着大半夜在路上疯狂鸣笛的司机,他才被拉回了现实。
慕课在轿车穿过阵法的一瞬间,升起了一道屏障将自己和黎的身形隐去。
脚下的阵法依然生长着黑烟,但黑烟之中,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和更加浓郁的黑色开始涌现,在阵法上刻画出龟裂的痕迹。
慕柯看向黎,“如果你不愿意回去,我会把你送到你最终的归宿。”
在第十八层地狱受苦的恶鬼的最终归宿是什么?那不是轮回,是虚无与破灭。
这是慕柯尚在地府时的工作——第十八层地狱的行刑官,专职斩灭这些魂魄。
“你可没带上你的金剑。”黎毫无忧虑地提醒他。
“我不需要。”慕柯说着,金光与黑色的灵气已经完全破开了黎先前刻画下的阵法,恍若阳光冲破压城的黑云,被他用来刻阵的灵魂挣扎着从缝隙中向外逃窜。一时来自灵魂的蓝白色的光芒大盛,但却无法压制住那一道道耀眼的金芒刺向黎,黑色的灵力紧随其后,如蛇一般缠绕住黎的脖子和四肢,使他无法逃逸。
金光如最后审判的利剑般穿透黎的身躯后,凝聚在他的体内爆炸开来,黎的惨叫随着爆炸开始,也随着这一声爆炸而终止。
被黎束缚的灵魂逃出了阵法,慕柯的黑色灵力化作了鲜红的火焰,将残余的黑雾燃烧殆尽,散出噼里啪啦这响声以及带着幽臭的焦糊。
但这也仅仅只是在慕柯所隔绝出的空间中进行,等到火焰在燃尽燃料后熄灭,慕柯撤去了屏障,平滑如镜的路面上仿佛从来没有承受过一个厉鬼的凶猛阵法,以及慕柯所燃起的地狱业火的灼伤。
就像来时的路和即将行去的路一样,空荡荡的,没有人,没有灵魂,落叶还躺在地上,像是一片新的土地,等待着重新耕耘。
唯一剩下的问题就是,黎不该出现在这里,他的解释难以让慕柯信服。
慕柯回到家时是凌晨四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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