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效坤忙着为弟弟操办后事,要把金玉郎这个人从世间彻底的抹掉,而与此同时,他那位不肯入土为安的弟弟,已经逃出了长安县境,进入了邻县文县。
他们一行四人,逃得不算太艰难,因为金效坤和果刚毅一走,三十四团也就班师回营,无人再来理会这座挨了炮轰的野山。而段氏兄妹扮成了一对学生兄弟,形象伪装得既好,对周遭的情形又熟悉,所以一路走得很是顺遂。对外,他们只说自己是从北京回乡的学生,因半路遭遇了大兵剿匪,所以载着他们和行李一起回乡的大骡子车被军队征用了去,他们没处说理,只能徒步行走。至于师爷,在这里扮演了赶车的车夫,金玉郎则是穿了段人龙脱下的旧衣,算是车夫的帮手。车夫因为不肯交出大骡子车,所以被大兵打了眼睛,帮手也受了连累,挨了大兵一顿好揍。
段氏兄妹坦然的进了文县,然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医院。师爷跟着他们上路不久,就发起了高烧。谁都看得出他是左眼受了重伤,然而究竟伤到了何种地步,谁也说不清,反正在他们进入文县之时,师爷已经烧得神志不清,左眼珠子也高高的鼓出眼眶,随时都有暴出来的危险。
段家的这一对龙凤,绝非博爱之徒,但对这师爷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小感情,所以先把他送进了一间教会医院,又将手头钱财匀出了三分之一作为医药费,交给了那神父兼医生的老英国人。然后他们也没向师爷打声招呼,带着金玉郎就溜了。
金玉郎这几天,简直是长在了段人龙的后背上。
他的左脚踝始终是有点肿,送师爷入院之时,段人龙请老英国人也给他诊了诊。老英国人捏了捏他的脚踝,认为骨头没事,纯粹只是扭伤了筋,也没有什么特效药,回家休养几日就是了。
离开医院之后,在一处偏僻胡同里,段人龙回头对着背上的金玉郎说道:“听见了吧?老洋毛子让你回家养着去,那你的意思呢?你回不回?”
金玉郎趴在他的宽脊梁上,摇了摇头。
旁边的段人凤开了口:“你再不回去,你大哥可能都快把你的后事办完了。”
段人龙也发了议论:“办后事还是小事,反正也办不死他,我只怕后事没办完,他大哥先把他的钱接收完了。咱们忙活到如今,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钱吗?难道是为了弄个便宜儿子背着玩?”
金玉郎侧脸枕着段人龙的肩膀,一张脸脏得看不出了本来面目,没面目,也没表情,眼皮垂着,长睫毛粘着眼屎和尘土。段氏兄妹看出来了,他是受了绝大的打击,也许他这二十年来一直以为自己是众人眼中的宝贝,万没想到亲大哥有一天会架起大炮对着他轰。还有他那个未婚妻——未婚夫生死未卜,她不哭不闹,反倒是一派镇定,还有闲心给大伯子擦汗。那一擦可是挺有看头,动作又自然又细致,擦得理直气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她大伯子是一对,两口子一起给金玉郎收尸来了。
三人静默了一阵子,段人凤看着金玉郎,忽然有点不耐烦:“说话!难道你要在我哥背上趴一辈子吗?”
金玉郎慢慢的抬手,揉了揉眼睛:“我不敢回家,我怕他还要杀我。”
段人凤一听这话,便决定不理他了,直接去问段人龙:“哥,你有主意吗?”
段人龙刚要开口,哪知道金玉郎蚊子哼似的又出了声:“我还有一个舅舅。”
舅舅是母亲娘家的人,应该不会和金家串通一气来害他。段人龙扭头问他:“那,咱们找你舅舅去,让你舅舅帮忙?”
“我舅舅也帮不了什么忙,他没本事。可是……”金玉郎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是底气不足:“我们可以先过去落脚,然后……然后再想办法回家去。”
段人龙又问:“你舅舅家在哪儿?也在北京?”
“天津。”
两人交谈到这里,段人凤放下手里的小藤箱,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小卷钞票,展开了开始数钱。数到最后,她抬头对着二人说道:“够买三张火车票的,不过只能买三等票,二等票钱不够。”
这一对兄妹先前在长安县悠闲度日,也不正经上课,时常就偷偷的结伴登上火车,北京也去过,天津也去过,很有一点出远门的经验。段人龙听了妹妹的话,并不在乎:“三等就三等,自从当了大半年土匪之后,我是什么苦都能吃了,别说三等,让我扒着煤车去天津,我都肯干。你呢?”他问段人凤:“你行不行?”
段人凤一皱眉头,意思是嫌哥哥废话。她向来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别人不知道,哥哥还不知道?
段人龙把金玉郎往上托了托:“那就这么定了,走,上火车站去!”
三人走去了火车站,结果发现通过此站开往天津的列车,每天只有一列,而今天这一列已经错过,他们需得混过一夜,明天才能上路。
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小旅馆里,三人要了一间客房。客房里摆着两张小木床,拼在一起倒也挤得下三个人。段人龙对于一切都不在乎,但是讲究“男女有别”,自己躺在中间,他将妹妹和金玉郎隔了开。结果入夜之后不久,金玉郎一翻身,“咕咚”一声滚到了地上去。
段氏兄妹立刻全醒了,段人龙探身下去,一把将金玉郎拽了上来。金玉郎没受伤,但是摔懵了,也不哭叫,单是又惊恐又沉默的看着他们,像是饱受了人间酷刑,已经被折磨傻了。
三分钟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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