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上等茧绸在辽东换一头牛,运到漠北,能换两匹上上等的马!”
茧绸要说成本,比之南边的绸、绢可是要低得多了。从山东运茧绸、运布自然也比从南方运来路费上节约许多。
沈瑞只觉得庞天青说此言时候眼睛都是放光的,不由失笑,道:“没想到茧绸在漠北有如此高价。当时为了登州耕种计,在辽东只大量换了耕牛。而且,总要让辽东这边觉得有赚头,才好将这‘好消息’传到草原传到漠北去。”
“恒云这颇有点千金买马骨的意思。”庞天青连连点头,又意味深长道:“大批收耕牛、牲畜、家禽也是一步妙棋。”
北地草场有限,大量养牛羊,便养不下多少马匹了,长此以往,蒙古也养不出动辄十万数十万的骑兵了。
这点沈瑞只向寿哥口述过,之后在与任何人的信件里都没提过。
但天下聪明人多得是,庞天青如今又专攻情报,如何会不知其中深意。
沈瑞一笑,道:“登州织厂如今于羊毛纺线上也有了些心得。”
一句话说得寿哥眼睛也亮了起来,“便是你当初设想过的羊毛织布裁衣?”
沈瑞前世只见过女性长辈双手翻飞织衣极快,也收到过女友亲手织的围巾,自己却是一窍不通的,只粗略了解个大概。
所以,与寿哥形容时,说的还是纺线织布的原理。
见沈瑞点头,庞天青则大力赞道:“羊毛这物什在蒙古诸部不值什么,不过做毡毯罢了,做一张费时费力,几年也用不坏,也没甚人看重。
“而羊毛轻,捆扎结实了一辆大车便能运回不少来,里外里这本钱实费不了多少。
“待羊毛织成布,想必是比棉布更暖的,漠北天寒,再卖回去,定能翻上数倍!”
寿哥闻言哈哈大笑,指着庞天青道:“我原还同姑祖母道你庞子阔于兵事上颇有见解,可往兵部去,如今看你这般会算,合该是去户部才对!”
便是玩笑也不好接话,到底是君上,又涉及到官位,庞天青心下叹气,实是不如沈瑞那般洒脱放得开,哪里真敢同君上说笑,也只得道一句:“臣惶恐。”
寿哥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惶恐甚?不必拘束!”
又正色向沈瑞问道:“那依你看,可否在延绥、宁夏、甘肃开马市,也如辽东这般贸易?”
正统三年至弘治十三年,马市一直是在大同的。(土木堡之变时关闭,天顺六年再次开启。)
虽然能通过马市贸易弄来不少马匹,但大同马市抚赏及当时瓦刺使臣朝贡往来接应所费甚多,又都由当地官府、军民负责筹措,这让地方上很是吃不消。
后来明蒙关系紧张,马市关闭,便再也没有人提过重启。
这次寿哥没打算在大同开启马市,而是想在延绥、宁夏开启,沈瑞也多少猜到些他的心思。
杨一清一直在宁夏边关做着茶马互市,沈瑞清楚的记得寿哥当年就曾与他提过,杨一清用劣茶换骡马,九百骡马省下银子千余两。
有这个基础,延绥、宁夏开马市也要容易些。
只是,绝贡后达延汗率部屡屡南下寇边,就在前年,正德四年闰九月,刚刚进犯延绥,围纵兵吴江于陇州城,同年十一月,又犯花马池,总制才宽战死。
在这里开马市,只怕朝臣阻力也不小。
当然,宣大更不安全……寿哥即位之初,达延汗就曾大掠宣府。明军死伤三千多人,损失惨重,时人更是认为此次乃是土木堡之后未曾有过之大灾。
不期然,沈瑞又想起安化王来。
虽然目前还没有安化王的而异动,但若是在宁夏开了马市呢?
虽然前世历史上那场谋反很快便事败了,但若是开了马市让他勾结上了外虏呢?
话在口中转了几番,也不曾说出来,沈瑞斟酌了许久,道:“臣对于边关具体情况不甚明了,实不敢妄下定论。这马市,也一般有利有弊……”
寿哥微微皱眉,道:“以辽东的情形看,马市只有利,不知弊在何处?”
沈瑞叹道:“眼下看了尽是利。蒙古要我们的布匹、我们的锅碗、一应生活所需他们皆不产,都要同我们换。这便是我们所能钳制他们的。
“那茧绸,养蚕才用几许时候,织布也不肖太多人力,而养大一匹牛马又需要几年光景?
“他们只有牛马羊能换,当牛马养不大时,当牛马换尽时……”
当蒙古对大明的贸易逆差累计到一定程度时,以蒙古的性子,必然是再次大举劫掠的。
但现下的大明兵力……
寿哥脸色沉凝起来,要说一边儿消耗蒙古,一边儿整军治军,也不是不行,但谁又能说得准呢。
土木堡之前,也无人觉得那会一败涂地。
倒是庞天青道:“万事皆有度。马市总是要开的,开上几处,控制额度,蒙古地界何等广阔,牛马无数,也不是一年两年就吃得净的。边军亦不是练不出的。”
沈瑞倒也认可,说这贸易逆差就是给寿哥提个醒,不要将敞开了边贸当是一本万利的法宝。
“确如庞兄所说。且此事,还要有懂边贸如杨一清杨大人那般的老大人坐镇才妥当。”沈瑞道。
杨一清曾因拒绝投靠刘瑾而被刘瑾诬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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