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奢太公出面,奢杰更加有恃无恐,叫道:“别跟她废话了,把这女人赶出梁庄,她要不归还铺子,咱们就强占!”
奢太公轻轻一喝:“闭嘴!虽然你哥不在了,小唯名义上还是你嫂子!”
田唯怀里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奢太公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果,放到他手里,温和地道:“仔仔,莫怕莫怕,到里屋玩去,我们跟你妈妈有些事要商量。”
孩子拿了糖果,却没离开,依旧缩在田唯怀里。
奢太公叹了口气,对田唯道:“我身为奢家的长辈,我不愿意看到你们闹成这样。可是事情既然已经闹开了,咱们就该说一说理了。”
“好啊,奢家太公既然要说理,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就在众人背后响起,正是向天歌带着舒清雅和村委会的干部到了。
奢杰神色不由紧张起来,怒道:“向天歌,你又来多管闲事吗?”
“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闲事。”
“这是我们奢家内部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如果你们讲理,又何必怕我管呢?”
奢太公抬头看了向天歌一眼,点了点头:“天歌说得对,理是天下人的理,咱们以理服人,就不怕别人来议论。”
老头说出这样的话,倒让向天歌有些意外,莫非真有什么高见不成?
否则他又怎么这么自信?
于是笑道:“太公,您是长辈,我先听您说,如果您的理真能讲得通,我们村委会也会支持的。”
奢太公捋着几茎疏须,泰然说道:“自古女子都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是纲常lún_lǐ。虽然阿俊已经不在了,但她夫家还有人在,就算他夫家没人在,还有奢家的宗族。她不可以自作主张的,她的一切都要听从夫家的安排,现在阿俊不在,他们家的事自然就要阿杰做主。”
向天歌目瞪口呆,老头,你他妈逗我玩儿呢?
不过看到奢太公一脸义正辞严,又不像什么奸诈之辈,所以猜想他说这些话是句句出自肺腑,而且也确实是他一贯认定的处世哲学。
山村的思想是比较封闭的,尤其是像奢太公这种将近百岁的老人,观念难免固步自封。
他倒不是安了什么坏心,只是在他活跃的那个年代,他所接受的思想和教育就是如此。
“老爷子,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说吧。”
“大清……已经亡了!”
奢太公愣了一下,并不知道向天歌说的是一句俏皮话,很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嗯,这我知道,辛亥革命嘛!”
“老爷子,您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每个人都是有人权的。就比如唯唯嫂子,她虽然是个女人,她也有自己独立的意志,她并不是奢家的附庸品,她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件商品。”
奢太公摇了摇头,说道:“阿俊娶她的时候是花钱的,花了多少来着?”说着扭头望了奢杰一眼。
奢杰愤愤地道:“花了十五万八的彩礼,我爸为此还卖了家里的养鸡场。”
“这么多呢!”奢太公也被这个数目吓了一跳,因为在他那个年代,他娶妻的时候就送一口锅,十五万八的数目,一个农民要干一辈子啊。
老头被吓得不轻,但同时也更有理据了,说道:“听见了吧,小唯是咱们下过聘的。就像你现在在村里开工厂,你聘了村民给你工作。说句不好听的,假设有一天你不在了,工人难道还能占了你的厂子不成?既然工人不能占了你的厂子,小唯又凭什么占了阿俊的铺子呢?”
我去,老头还挺能说的啊!
此言一出,围观的村民倒有一大部分点头称是,都觉得奢太公说得有道理,特别是家里有儿子待娶,被天价彩礼压得喘不过气,也不管奢太公说的有没有道理,反正这话是说到心坎儿上去了。
于是纷纷赞同奢太公说的话。
向天歌比一般人看得透彻,知道所谓的彩礼,就是新旧道德的冲突,因为彩礼是旧时代遗留下来的,但现行的婚姻法是不支持婚姻买卖的,所以把彩礼定为赠予。
但对农村来说,彩礼都是被迫性质的,谁他妈钱多,一赠予就赠予十几二十万,而且往往需要砸锅卖铁。
这根本不是赠予。
向天歌如果继续在这个问题上与奢太公论道,必败无疑,反而会激起更大矛盾,他可不想让王大柱和江忆梅的事重演一次。
之前他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现在他是村主任,新官上任,绝对不能在他治下出这种乱子,这会影响他的威信。
他知道奢太公年轻的时候,还挺牛逼的,读过点书,在梁庄是德高望重的,就像现在的向二山似的。
唯一不同的是,奢太公的观念太老,已经不合时宜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向天歌和他是两个时代的人,说的是两种道德。
社会任何规则都要有个依据,才能争论,比如上法院打官司,不论律师怎么争辩,都要有法可依,你不可能拿大清律到现代社会打官司。
这就如同关公战秦琼,两个时代的人物,你让他们怎么分出高下?
向天歌觉得他必须要改变策略了,否则跟老头根本就说不通,笑了笑,说道:“老爷子,您是德高望重的,您想过没有,如果收了唯唯嫂子的铺子,他们娘俩怎么生活?就算您拿唯唯嫂子当个外人,可她的孩子呢,小旺仔可是姓奢的。”刚才论来论去,焦点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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