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繁一面换上龙袍,一面压着声儿交代卫嬷嬷:“她应是痛出的汗,刚又睡着了,先别叫她,让她再睡会儿。”
卫嬷嬷忙都应下:“奴婢看着就这两天了。”
“有什么状况立刻传过来。”
殿内。
难得的,秦鸾睡到了天大亮。
肚子又是一阵阵痛,她照着卫嬷嬷说的,用了早饭,来回走动了一刻钟,舒服些了。
“产室都安排好了,”卫嬷嬷安慰着,“一旦发动了,立刻就能过去,您不用担心……”
“我知道,这才刚开始,”秦鸾笑道,“嬷嬷教过我的。”
有人从发动到孩子啼哭,一个时辰就结束了。
有人能痛上两三天,到最后精疲力尽。
秦鸾说不好自己会是哪一种,但是,她低头看着高挺的肚子,柔声道:“你应该舍不得折腾娘亲吧?”
下午时候,翘首期盼着的秦鸳前脚刚走,后脚,秦鸾就痛得直不起身了。
卫嬷嬷一看,便指挥着人手,把秦鸾扶进了产室。
所有人都井然有序地忙碌起来。
赵繁闻讯,急急起身,一面走、一面交代甘公公:“剩下的折子都搬到中宫,朕回去批。”
脚步匆忙赶回来,知道秦鸾挪去了产室,赵繁大步就进去了。
几个老嬷嬷看见了,与甘公公嘀咕:“不太合适吧?”
甘公公眼观鼻、鼻观心:“你去跟皇上说?”
老嬷嬷们连连摆手。
算了。
说什么呀。
宫里总共三位主子,皇上就这脾气,皇后没赶人出来,皇太后更是从不在细枝末节上东拉西扯的。
娘三人各个满意,她们这些人找什么嫌?
寝殿里,赵繁仔仔细细看着秦鸾。
似乎是一阵痛过去了,秦鸾现在并无不适,看着精神也不错。
纸上谈兵的赵繁望闻问切,观察秦鸾状况,一条条在心中对照着嬷嬷教授的知识。
“想吃些什么?”赵繁问。
趁着不痛的时候,吃些东西补充,免得力气跟不上。
秦鸾知他意思,靠着引枕,想了想,道:“蛋花圆子羹。”
赵繁挑了挑眉。
两人成亲前的那个除夕夜,他就让方天送了一碗去永宁侯府。
那是阿鸾的童年回忆,在山上时,每年除夕,母后就会煮一碗给她。
而去年除夕,他们三人亦是围在一张桌子旁,一起用了。
这是他的心愿。
现在,他看了眼秦鸾的肚子,以后一起用甜羹的人,又要多一个。
赵繁交代下去。
很快,甘公公来禀,说是皇太后正好过来,听说皇后想吃,就亲自去了厨房。
秦鸾乐了。
赵繁也笑,与秦鸾道:“我去看一眼。”
小厨房里,房毓已经准备上了。
见赵繁过来,她道:“又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一会儿就好了。”
赵繁没有阻拦她,母后现在喜悦与急切交织着,是得有个事儿散一下心思。
房毓很专注。
锅里热水煮着圆子,她打着鸡蛋,筷子搅动起蛋液,有节奏的哒哒声就在耳边。
圆子浮起来,蛋液冲下去,添入酒酿……
一时间,酒香气扑鼻而来。
赵繁道:“真香。”
房毓没有说话。
赵繁看向她,见她一瞬不瞬看着锅中的甜羹,眉宇之间,几分迷茫。
“母后?”他从房毓手中接过筷子,轻声唤着。
房毓眨了眨眼睛,缓缓地,她侧头看着赵繁:“那日阿鸾问我,生孩子怕不怕,是什么感觉,我想不起来、答不上,可我现在,好像有点记起来了……”
赵繁的喉头滚了滚,扶着房毓的胳膊,道:“那我们一块过去,母后仔细与阿鸾说说?”
房毓问:“甜羹呢?”
“我来盛,”赵繁不敢打断她的思路,只顺着道,“我们一块拿过去。”
产室里,秦鸾没能趁热喝上这碗甜羹。
她又一次阵痛起来,这一回,气势汹汹的。
卫嬷嬷撸起袖子,道:“看来,是一位急性子的殿下。”
秦鸾哭笑不得。
赵繁听见那厢动静,扶着房毓到了外头廊下,隔着窗户与里头说话。
房毓着急想进去,也被赵繁拦住了:“别让阿鸾分心,她得跟着嬷嬷们吸气呼气,我们进去,她光留心我们,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对的、对的。”房毓点头,也学着赵繁的样子,隔窗喊话,“我就在正殿那儿坐着,阿鸾别急,也别怕。”
话是这么说,真等坐下后,房毓亦不踏实。
她听见产室那儿传来的各种声音,落在心头,沉甸甸的。
赵繁亦不好受。
他知道此时此刻,他需要的就是耐心等待,甚至干脆去批折子、好过空坐着。
他自认性情还算沉得住气,但此时此刻,他心乱极了。
各种画面在他脑海里来回翻涌着,从他第一次认识阿鸾,到之后的每一次相见,他的惦念,他的欢喜,一幕幕的,翻到了他们大婚……
再之后,他忽然想起了黄逸从前的调侃。
前一刻酒席,下一刻就是满月酒,日子如流水,上下嘴皮子一碰,哗啦啦三五十年,成了老夫老妻。
这些画面在脑海里被勾勒出来,赵繁忍俊不禁。
挺好的。
他想着,黄逸胡言乱语的人生一世,不也真就挺好的吗?
他迫不及待着,想要经历这其中的每一刻,先从孩子的哇哇啼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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