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凉。
院子里,婆子指挥着几个小丫鬟搬花盆,将正正要开的菊花依次列好。
一面叮嘱着,婆子一面转头往屋里看,透过半开着的窗户,与里头的二夫人季氏对上了视线。
婆子赶紧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季氏只睨了她一眼,就挪开了目光,从汪嬷嬷手中接过了茶盏,轻抿了一口。
热茶下肚,季氏神色舒缓了些:“老汪啊,我们永宁侯府上上下下,并一块也没有多少人、多少事,怎么处理起来,就这么累人呢?”
汪嬷嬷道:“夫人是事事用心、亲力亲为。”
“用心了,不一定有人记得好,若不用心、出点岔子,就全是我的错了,”季氏轻哼了一声,“吃力不讨好,偏连个能接手的人都没有。”
季氏又抿了一口茶。
中馈总得有人掌着。
前年,永宁侯夫人称年纪大了,操劳不动,把掌家大权放了。
府里,长媳过世后,长子并没有续娶一位,季氏作为二儿媳,顺理成章成了接掌之人。
季氏心里欢天喜地、明面上推了三推,总算把这个香饽饽接下了。
那个时候,她确实认为掌中馈是香饽饽。
现在……
季氏只想冲前年的自己翻两个白眼。
做一个只知吃喝,有事儿讨婆母开心,没事儿自己寻开心的儿媳妇不好吗?
为什么要辛辛苦苦从早起忙到歇觉!
“累死个人!”季氏忿忿。
汪嬷嬷想了想,道:“原是府里没有其他人能操持,这会儿,夫人,不如交给大姑娘?”
“大姑娘?”季氏撇了撇嘴,“我们是永宁侯府,不是天一道观,倒也不是我这个当婶娘的低看她,听说她理道观都理得不怎么样,理侯府,我怕她给我理亏了。”
没错。
他们永宁侯府的大姑娘秦鸾,还是一位道姑。
秦鸾幼年,拜了一位师父。
最初在家中修行,八年前,随师父去了观中,逢年过节只简短家书送回来。
待师父云游后,观中大小事务,听说就由秦鸾掌着了。
季氏原以为,秦鸾还得有一两年才会下山,没想到,上月末,这位大侄女忽然送信回来,说是奉师命、要回府了。
府里见信,便安排了车马,去观中迎接。
昨日,秦大姑娘刚刚抵达。
“说起来,”季氏压住了声音,问汪嬷嬷道,“打听出来了吗?到底是什么师命,她又和老侯爷、老夫人说了什么?”
汪嬷嬷摇了摇头。
大姑娘昨儿一进府,就去拜见了永宁侯与侯夫人。
祖孙三人,闭门说了快一个时辰。
二夫人对此好奇极了,偏偏,侯夫人那院子里,轻易打听不出消息来……
季氏抿了抿唇,道:“她忽然回来,太反常了,我这心里啊,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儿。”
“能有什么大事?”汪嬷嬷宽慰道,“奉师命,师命还能让她翻天覆地不成?夫人您在她幼时不曾亏待,现今也不图她什么,说穿了,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您不用担心。”
季氏琢磨着汪嬷嬷的话,喃喃道:“也是。”
汪嬷嬷又道:“不过,夫人说得也有道理,大姑娘没有接触过府中中馈,贸然交给她,确实不妥,这个家啊,还是要靠您多出力。”
季氏不愿多想中馈,只问:“她这时候在做什么呢?老老实实待在自己院子里?”
“大姑娘在自己屋里,”汪嬷嬷顿了顿,“只打发钱儿出去采买了。”
季氏奇道:“还得让个大丫鬟去采买?底下没人做事了?”
“门房上也这么问了,”汪嬷嬷答道,“钱儿说,大姑娘要的东西细致,采买的妈妈们未必懂,她跑一趟,也正好回去看一眼她老子娘。”
季氏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汪嬷嬷干巴巴笑了笑:“黄纸、朱砂、烟墨。”
季氏:……
行吧。
她确实不懂,采买婆子们也不懂。
可是,买这些回来是做甚?
大姑娘回府,是来贴符的?
“难道、难道,”季氏下意识吞了口唾沫,“我们府里,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汪嬷嬷亦是脸色一白,心中害怕,嘴硬道:“夫人可别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老侯爷一生戎马、血气重,有老侯爷在,我们府里怎么会出不干不净的东西。”
“啊呀,宁可信其有,”季氏在汪嬷嬷胳膊上拍打几下,“你去大姑娘院子里看看,她若画符,你多讨几张回来,我收着以备不时之需,去、赶紧去!”
这位大侄女,理中馈的水平不行,但想来,画符应该还靠得住吧?
毕竟,当了好几年的道姑,画符是基本功了吧?
东园里,秦鸾站在书案后头,提笔描画。
钱儿心中痒痒,又不敢打搅她,只能探着脑袋,以手为笔,跟着胡乱比划。
虽然看不懂,但是,自家姑娘裁黄纸、备符水、化符墨,落笔一气呵成,看着就厉害极了。
等秦鸾放下笔,钱儿忍不住问道:“姑娘,这些符纸有什么效果?”
秦鸾抬起眼。
她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型如月,自带笑意。
“哪有什么功效,”秦鸾慢悠悠道,“不过是日课罢了。”
钱儿唉了一声,追问道:“姑娘诓奴婢呢,符纸明明顶顶厉害,什么贴上就动不了,贴上就说不了话,贴上就浑身瘙痒。”
秦鸾打量着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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