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按福建御史杜化中的弹章,内阁照例拟旨发交吏、兵二部题覆。吏部题覆:除总兵戚继光等由兵部径自查覆外,为照兵部侍郎谷中虚、福建巡抚何宽,倶大臣,若果受贿纵奸,则是重干法纪,岂容轻贷?但事出风闻,靡所证据,未经勘实,何以正法而服其心?令回籍听勘,待事明之日,另行奏请处分。”兵部题覆:将金科、朱珏送法司勘问。
张居正自知,一旦勘问起来,内幕揭出,必授人以柄,这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是以当高拱欲了徐案时,他遂借机试探。
高拱明白张居正的意思,知只了了徐案而不了此案,恐与他和解依然无望,遂一咬牙,道:“都了了吧!”旋即吩咐道:“来人,去,叫刑部尚书刘自强来见!”
“玄翁,正是用午饭的时节。”书办提醒道。
“把食盒拿来!”高拱吩咐,又道,“去叫!”
刘自强正在用午饭,听到高拱有召,放下碗筷,匆忙赶了过来。见高拱、张居正都在中堂,边用餐边阅看文牍,施礼站定,等待吩咐。
高拱咽下一口馒头,问:“福建的案子,几个月了,金科、朱珏二犯,何以还未审结?”
刘自强看了一眼张居正,斟酌道:“元翁,杜巡按所劾二将罪状有二,一则贪恣侵剥,二则用贿营求。目下贪恣侵剥已审结,可谓罪不容诛;惟用贿营求,关涉……”他又瞥了一眼张居正,欲言又止。
“关涉到何人?”高拱故意问。
“关涉……关涉大臣。”刘自强含糊地说。
“我也知关涉大臣!巡按弹章里指名兵部侍郎、福建巡抚,都是大臣,除了这二人,还有谁?”高拱追问。
张居正佯装埋头吃饭,却停止了咀嚼,侧耳细听。
刘自强为难地看着高拱,向他使眼色。
“喔,记起来了!”高拱道,“张阁老和我说过,此事他曾参与其中,给兵部打招呼,给巡抚投书。是不是金、朱二犯咬住了张阁老?”
“这个……”刘自强不敢说。
“有左验吗?”高拱继续追问。
“是以拖了这么久。”刘自强又含含糊糊答道。
“行了,不能再拖了!”高拱一扬手,“巡按御史指称二犯用贿营求,二犯也供了,但总要有左验吧?巡按御史可以风闻而奏,不足为凭;人犯口供,安知不是自保之计?既然金、朱二犯贪恣侵剥,凿凿有据,以此将二犯定罪就是了;用贿营求无左验,不必再纠缠下去了!刑部上紧奏来,早结此案!”言毕,向外摆摆手,示意刘自强退出。
张居正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暗暗舒出了口气。
高拱待刘自强出了中堂,一推食盒:“虽则二犯用贿营求之事不再追究,但谷中虚、何宽不能再用!”
“不堪再用!”张居正忙附和,“目今二人回籍听勘,吏部题覆是要把巡按御史指称其罪勘实,再另行奏请处分,玄翁的意思是不再勘问了?”
高拱道:“既然金、朱用贿营求之事不再纠缠,对谷、何二人也不必再勘下去了。不的,何以了此案!”
张居正悬着的心终于落地,道:“玄翁果断!既然不再勘问,以何名目罢斥二人?”
高拱检出一份文牍,道:“这是吏科给事中涂梦桂的弹章,论劾谷中虚两任巡抚,再贰本兵,皆有贪声,脏私狼藉,乞要亟行罢斥。既然巡按御史杜化中论劾于前,科官再劾于后,似难再留。”
“那么何宽呢?”张居正急切地问。
高拱道:“至于何宽,近几天我让吏部清理各省督抚举荐事例,要严厉处分举荐过滥的督抚,何宽在列。正可以他举荐违例为由,给他个革职处分。”
“玄翁为了大局计,可谓费尽心机了。用心良苦,用心良苦!”张居正感叹了一声。
高拱苦笑一声:“唉!我的除八弊疏稿,叔大看过的,第一弊就是执法不公,如今我当国,却把秉公执法者调开!我教大司寇要特立持正不能看权势者眼色,却又指授他如何大事化小,抵牾啊!”
“玄翁非为己,乃为国,为皇上!”张居正忙道,“为了达成隆庆之治,一时一事,玄翁就不必介怀啦!”
高拱抬头看着张居正,问:“叔大,你说,大唐开元之治,谁的功劳最大?”
“自然是玄宗的宰相姚崇!”张居正不假思索地答。
“不错。可是,姚崇的副手卢怀慎,也功不可没啊!”高拱慨然道。
“喔?”张居正一笑,“世人讥怀慎伴食宰相,玄翁谓怀慎有大功,居正愿闻高论。”
高拱道:“姚崇,救时良相,怀慎居其次,使其一起私念,横生旁出,动辄掣肘,姚崇又何以展其救时之略?而怀慎宁甘受无为之名,而终不捣乱,使姚崇得以展其才,以济国家之事。非有体国之诚意,忘己之公心,哪里做得到?因此,我说姚崇之有功于国,怀慎自然也有份。我看,怀慎之品格,非常人所能及!”
张居正尴尬一笑:“居正谨遵玄翁教诲!”
高拱喟叹一声,道:“叔大,皇上病重,内阁只你我二人,共谋国事吧!”说完,起身出了中堂。
回到朝房,高拱歪倒在床上,睁眼细思,似还有未了之事,喃喃道:“嗯,徐老那里当说清楚,不的,此老不甘心,再煽惑门生故旧起事端,还是了而不能了!”这样想着,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给徐阶修书:
仆不肖,昔在馆阁,不能顺奉公意,遂致参商,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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