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勒扎布告别了巴林,心中总有隐隐的不安。他一直不明白,巴林的这个会议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相商啊,为啥偏偏让他在这个时候到巴林啊。他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被夹在卫队中间向前奔跑而去,只在路边歇了一次,人吃点儿干粮,喝点儿水,给马也松开肚带,啃吃些路旁枯黄的野草。
漠北地区的无霜期大约在一百三十天左右,田地里种植些玉米、高粱、谷子、荞麦等农作物。如今,已是地了场光的季节了,沟里和田野中只剩下一片白花花的玉米茬、高粱茬和谷子茬了。玉米茬和高粱茬在警觉地竖立着,如同一支支锋利的匕首;有一些山坡地上还裸露着紫红色的荞麦茬。
走得早到得也早,日头刚偏西一点儿,色勒扎布和随从们已策马进了偏坡营子村。这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山村,二、三十户的人家。偏坡营子村的村长叫郭荣久,看上去是个憨厚耿直的老头儿,见了面就对色勒扎布等人说:“你们是为色楞的事儿来的吧,那家子人家也别说老的,别说少的,一个明白的都没有!刚吃上两天饱饭,就连姓啥都忘了。走,我领你们上他家去吧。”
色楞的家在村东数第三家,两间趴趴达达的干打垒房子,旁边又新接了一间。进了院,郭荣久就喊了声:“老倔头子,巴林王府的来啦!”色楞的爹没有出屋,只有色楞的小媳妇“哎”了一声,推门迎了出来。这小媳妇个子不高,头发向后拢成个纂儿,红润润的圆脸蛋,浅绿色带大襟棉袄,青棉裤扎着腿。她走到郭荣久跟前,小声说:“郭二叔,他们八路军的人在屋呐,头晌儿就来了,蹲快有一天了,就想让俺男人入他们的队伍呀。”
郭荣久打了个哏儿,对小媳妇说:“去跟你公公说,甭忒犯浑了,共产党八路军可没慢待了咱们。”说完,转身对色勒扎布说:“王爷呀,我在这儿给您磕个头吧,我就不上屋了,都当营子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说话说岔劈了就不好了。”扭头朝院外走去。色勒扎布明白郭荣久当前的处境,没有再说什么,扭头对小媳妇说:“那咱们进屋说去吧。”
在屋门口戳着两杆大枪,屋里的光线很暗,像是走进地窖子一般。锅台连着炕,中间用半截土坯墙隔开。在炕沿儿边上,靠着土台子是个泥火盆,盆里是闪着火星的灰烬。
在热北,冬天的农村都是这样,做完饭把灶膛里燃烧后的灰烬扒在火盆中,给屋子取暧。
色楞家的小屋不大,色勒扎布、桑杰扎布和乌恩等人一进来,几乎把屋地给站满了。在炕里,有一胖一瘦的两个中年人正头挨头地枕在窗台上,都穿着八路军的灰土布军装,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旱烟味。沉默了一会儿,乌恩突然问道:“请问两位大哥是这家里的什么人?”
胖男人斜楞了一眼站在地上的这些人,跷了跷腿,满不在乎地说:“我们不是他们家人,我们是八路军。”那个瘦男人仰着脸,朝着已经熏成油黑色的房笆恶狠狠地吐了一口烟,阴阳怪气地说:“我们就是找他们少当家的办点子事儿。”
乌恩冷笑道:“有你们这样办事儿的吗?你们这是欺男霸女来了吧!”躺在炕里的那两个男人呼地坐起来,胖的那个吼道:“啥?你说啥?我们不是他们家的人,可当营子住着,你们算老几啊?”桑杰扎布一听这话恼了,红了眼,“嗖”地从腰间抽出手枪来,指着对面的两个男人,厉声道:“我们是腾格里旗的,色楞是我们德钦王爷的人,你在德钦王府的面前横行霸道,我现在就可以枪毙了你们!”说着,桑杰扎布把手枪狗头叫开了,站在旁边的巴图和吴二魁也“哗啦”一声把子弹推上了枪膛。这两个自称是八路军的人原为色厉内荏之徒,眼见这阵势,立马就怂了。他俩跪在炕上,连连作揖磕头道:“别,别,王爷,我们也就是个办事儿的。”
见此,桑杰扎布在心里暗自发笑,用手枪点着炕上的这两个怂人道:“哼,回去吿诉你们首长三句话,第一,热北还是蒙古王爷的天下,现在变不了,将来也变不了;第二,是共产党八路军分给了色楞家土地,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第三,历朝历代都不允许当兵的开小差,蒙古王府也不允许,谁要是打色楞的歪主意,就是跟全体蒙古人为敌,你们记住没有!”两个穿八路军服装的人一听这话,觉得总算是小命可保了,跪在炕上鸡啄米似的作揖磕头连声说:“记住了,记住了……”乌恩喝道:“我再吿诉你们,今后有谁敢欺负我们蒙古人,我亲自带队来灭了他!”
“是,是,往后再也没人敢来了。”跪在炕上的两个男人已哭得鼻涕老长了。
桑杰扎布:“还不快滚!”
那两个装八路军服装的人赶紧爬下炕,屁滚尿流地跑出了屋,转眼就没影儿了。
直到这时,色楞的小媳妇才算醒了腔儿(漠北方言:明白过来),连忙抄起炕梢儿的一把小条帚,往炕席上划拉了两下,请色勒扎布等人坐炕上。她是个明白人,刚才这阵势让她清楚了,色楞的活路儿还是在巴林王府。
小媳妇把色勒扎布王爷等人安顿坐下,说是去烧水,来到屋外。
在这三间小土坯房的后面,有一个柴禾垛,柳条子一捆一捆的,是庄户人家的烧柴。小媳妇从这个柴禾垛上搬掉了几捆柳条子,露出个洞来。她朝着洞里面小声喊:“爹,色楞,王府来人了,俺寻思躲了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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