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贤荣宫之后,君容走在前面,萧钰跟在后面,俩人前后脚进了寝殿,听花与抚月本想跟进去看看,结果萧钰忽的顿足转过身来,给俩人一个眼神,手掌立在身前,做了个“止步”的手势。
听花和抚月茫然的对视一眼,随即便站在门口,眼睁睁的看着萧钰关上了殿门。
“这是怎么了?我瞧着陛下好像有点不高兴?”
“不知道,不会是吵架了吧?”
“不应该啊,王爷一直很照顾陛下,怎么可能吵架?可能是遇到了其他的事,我们走远一些。”
听花往前走了走,站在台阶边缘,抚月转头看一眼紧闭的殿门,也担心的走了过去。
殿内的君容犹自不知的往前走,没料到萧钰关上门之后便走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君容一怔,看着手腕上突然多出来的手,“太傅……”
萧钰拉着他在榻边坐下,“怎的不叫子衣了?”
君容抿抿唇,没说话。
萧钰直白道:“你方才都听到了?”
没想到被发现了,君容一惊,猛地抬起头来:“你知道我……”
萧钰迎着他错愕诧异的目光,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脚步声你自己以为很轻了,但对我们来说还是很明显的。长欢,你还是不信任我?”
君容摇摇头:“我不是,不是不信任你。”
“那你为什么要偷听?”
萧钰语气如常,没有责备,也不是质问,反而更让君容的心里没底,他手指捏着自己的龙袍,在华贵的面料上抓出了一道道皱巴巴的痕迹。
“我没有偷听,我扎马步的时候支撑不住了,见你们久久没回来,有点好奇,便想过去看看,然后……我听到你们在说我的事。”
君容神情是毫不掩饰的沮丧,“我知道大家都是看不起我的,也不相信我,但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我以为我可以接受大家的看法了,可……我到底是迈不过那道坎。”
话音渐渐哽咽,君容颤抖着吐出一口气,抬起头来眼带迷茫的看着萧钰:“子衣,我真的那么差吗?你每天教我,很累吧?”
萧钰静静的凝视他良久,久到君容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了,自嘲一笑,“我问的都是蠢话,我不该这么问你的……我相信你对我的好是真的,只是我不免怀疑自己,我真的能对得起你的信任和培养吗?我……”
他再次哽咽,说不出话来,眼泪滚滚而落,他登基之前觉得当了皇帝之后,便不会有人再欺辱自己,自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保护自己想保护的,可真的坐到了这个位置上,他才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什么叫重担压身。
每天面对朝臣形形色色的目光,他压力很大,但他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一直强压着,今天,终于压不住了,失落沮丧怀疑种种情绪一齐翻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困在漩涡之中,毫无还手之力。
他哭了一会儿自觉丢人,站起来,“我……我去洗个脸。”
一直默不作声的萧钰却忽然动了,她拉住君容的手,不容拒绝的拉着他转过来,伸手从自己的怀里掏出锦帕,轻轻的给他擦去眼角的泪,她轻声说:“对不起,我忘了你也很辛苦。”
君容一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萧钰,圆滚滚的泪珠涌出来顺着眼角滑落,萧钰无奈的说一句:“怎么像个水做的人,怎么多眼泪,手帕湿了都擦不干。”
君容忙眨眨眼,“子衣——”
“我很欣慰你相信我,没有因为听到那样的一番话就怀疑我,但我又有些愧疚,这段日子一直催着你成长,却忽视了你的感受。”
萧钰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来,“长欢,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君容抬眸不解的看着萧钰,萧钰没有看他,自顾自的说了起来,眼神迷蒙,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故事是我偶然从话本子上看到的,说是在某个朝代,有个姑娘,她的父亲是个达官贵人,母亲也是出身贵族,很是会经商,俩人每日忙碌,无人理会小姑娘,小姑娘从小在乡下和外祖母一起长大。”
君容沉浸在萧钰的声音里,随着她娓娓道来的故事,慢慢忘了自己的难受。
“她的外祖母是个很要强的女人,一边照顾瘫痪在床的丈夫,一边找了份活计养家糊口,除此之外还要照顾当时才三四岁的小姑娘。后来小姑娘被父母接走,来到了富贵乡生活,本以为可以一家团聚,却不知,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萧钰调整了下姿势,靠在软垫上,叹了口气:“小姑娘的父母依然各忙各的,时间长了,他们便各自有了新的感情,遇到了新的心上人。”
“啊?”
君容皱眉:“怎么会这样?”
“俩人一方面放不下彼此,一方面又控制不住自己向往其他人的心,于是就这么纠缠着,小姑娘每天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学习,一个人照顾自己,若是有时候父母回来不顺心了,还会骂她几句。”
“小姑娘原本活泼的性子,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磋磨中变得内向,她愈发沉默寡言,对父母也没有认同感,甚至觉得这天地之大,无一处是她的家,在最后一次的争吵后,她的父母终于和离了,姑娘跟着父亲一起生活。”
“所有见到姑娘的人都对她指指点点,不管她愿不愿意,总是要把她父母的事翻出来说,最后同情的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之后,任由小姑娘自己消化悲伤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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