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禄引着谢逐一路往宫外走,走出御花园时,隐隐听得一阵丝竹管弦之声。
谢逐步子微顿,循着乐声看了过去,“这是哪里来的声音?”
薛禄也停下步子,侧耳仔细听了听,“哦,那是云韶府正在排练新的乐舞。”
“又是云韶府……”
谢逐低声重复了一遍。
“是啊,前朝的时候云韶府教习俗乐,只用于祭祀朝会。可如今皇上喜好乐舞杂剧,云韶府里就多了不少从宫外选进来的艺人,长期在宫内演出。”
以为谢逐对这些宫里的事不甚了解,薛禄便细细地解释给他听,“皇上时常会去云韶府转转,云韶府的戏啊,不仅有从民间传进来的本子,还有些是鸾台新编要往宫外传的。不是奴才夸耀,大晋宫里宫外恐怕都没有能超出云韶府的戏乐。前段时间宫中百花宴,云韶府排的那出乐舞可新奇了,可惜先生没能看见……”
谢逐笑了笑。
薛禄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改口,“瞧奴才说的,先生往后有的是机会呢。奴才觉得,陛下很是看重先生。”
谢逐依旧只是淡淡地笑,没有应声。
薛禄仍然喋喋不休地说着,“奴才印象里,陛下好像还没有和哪位大人待在一起能待大半天的。除了……”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而岔开了话,“看来陛下和先生聊得很投机。”
谢逐终于有了一点反应,眉头不自在地挑了挑。
投机……
聊了大半日的晋帝家事,从晋帝子嗣单薄群臣力谏纳妃,到帝后二人联手往臣子府中塞美人搅得他们后宅不宁,再到太子棠昭聪明却顽劣、每日都在帝后跟前念叨何时能再见长姐,最后还说到了二殿下棠暄的体弱多病。
……几乎囊括了大晋这几年的宫廷琐事。
还真是聊得投机。
再加上午后那盘一塌糊涂的棋,谢逐完全是一头雾水,压根摸不清贺缈的心思。
想到这些,他微微皱了眉。
一垂眼,视线触及空荡荡的衣袍下摆,谢逐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愣在原地。
薛禄也停下步子,不解地问,“先生?怎么了?”
谢逐回身朝刚刚走过的路看去,“我的玉佩不知落在何处了……”
薛禄往他腰间看了一眼,果然不见之前那枚白玉琅环,不由啊了一声,“那,奴才回去帮您找找?”
“我随公公同去。”
晚景亭。
景毓既没堵到谢逐,又对那盘匪夷所思的棋局束手无策,虽然还想继续黏着贺缈,但贺缈对他避之不及,一个眼神递给了方以唯。
方以唯心领神会,立刻说着鸾台还有一堆事没做完,硬是拖着还不肯离开的景毓告退了。
贺缈松了口气,转眼看了看亭外染红半边天的晚霞,低头去拾棋盘上的黑子。
“陛下,您今日召谢逐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玉歌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问出了口,“这聊了大半日家常还下了棋,其他事一概不提,奴婢都有些看不懂了……”
贺缈得意地扬唇,两指一松,棋子当一声掉入棋篓,“本就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想唬唬他罢了。”
“唬?”
玉歌有些傻眼。
贺缈慢条斯理地整理完棋盘,起身朝亭外走,“他不是谨小慎微善于揣测人心吗?朕就偏偏要他看不懂摸不透,心里没底。让他纠结琢磨一阵子,朕也不至于太没面子……”
玉歌扶着她走下台阶,嘴角微微抽搐,“您,您就打算靠这立威吗?”
“……”贺缈撇嘴瞪了她一眼,“他比我有才,比我聪明,比我有手段,除了让他看不出心思我还能做什么?”
“陛下,您怎么又我啊我的了,”
玉歌生怕有人听见,赶紧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才继续问道,“可您不是已经打算重用谢逐了吗?怎么今日瞧着却像是……近而不亲?”
与薛显不同,玉歌的心思要缜密些。虽然她一开始也被自家陛下待谢逐的特殊给吓到,但之前在暖阁,只听他们二人聊了几句,她便察觉出了不对劲。
贺缈在谢逐跟前端架子端了一天,虽然见他吃瘪心里很舒畅,但还是止不住的腰酸背痛。
此刻没了人她再懒得顾忌许多,懒懒地撑了个腰,大步离开,“亲不尊熟生蔑,谢逐可不是朕能亲近的人。”
玉歌不解地皱了皱眉,“可……”
贺缈唔了一声,“让难以掌控的臣子谨记君心难测,可不就是所谓的帝王权术?”
玉歌虽还是似懂非懂,但却明白了一点。
陛下对谢逐的确很关照,但这和她当初对国师的好……有很大的差别。面对谢逐,陛下没有忘记两人的君臣关系,时刻绷着,不比在国师跟前,会紧张会害羞,与普通少女无异。
这样的认知让玉歌悬了许久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玉歌,你说谢逐今天有被朕唬住吗?”
“……奴婢不知。”
主仆二人循着□□离开了晚景亭。
待她们走远,谢逐从亭边不远处的假山后走了出来,神色莫测。
可没走几步,他却突然抬起手,支着额头轻笑了一声,笑声无奈却莫名带着些纵容。
“原来是个纸老虎……”
谢逐喃喃自语,绷了一日的脸终于缓了下来,半边侧脸被霞光映着淡淡的金色,化开了眼角眉梢的沉郁。
贺琳琅气势汹汹赶到晚景亭时,恰好瞧见谢逐望着贺缈离开的方向,支着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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