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雪原本去了圣约翰女中干着一份尚还体面的工作,每月要还那家西餐厅四块大洋, 剩下十几块大洋让她能过得温饱, 也许还能做上一身普通的衣服。
可是去年冬天,父亲再次病重,苏父连下床生火烧开水和煮饭都做不到了。
那时候, 送他到圣玛丽医院看看, 医生说他在术后没有得到好的休养, 并且营养不良, 所以五脏皆衰,能吊上一两年的命。
住院费很贵, 苏父虽不知自己病情,但也心疼女儿赚钱不易,主动提议不住院,而苏若雪也就没有反对。
苏父在家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到11月中旬, 已经大小便shī_jìn, 更别帮苏若雪做饭了。他们原来大些的房子卖了,现在住的只是内外两间套间,连苏若雪和苏父的房间都只是用布帘隔开而已。
所以整间屋里臭气熏天, 苏若雪直欲呕吐, 她在工作之余, 不得不去给父亲洗衣服被褥, 不然熏的是自己。
这个年代的华区贫民区域, 可没有那么方便的供水, 从井里打水太累,她只好像其她妇女一样去小河里洗那么多衣服。
如此,洗了好几次,在十二月初时,她曾经漂亮的拉琴的手更加粗糙,并且生了冻疮。
一日,她上完班回家,家里静悄悄的,她也没有指望父亲能为她做饭,但是她又闻到屋子里令人作呕的味道。
苏若雪真的要崩溃了,她心底的眼泪已经流干,她天生丽质,聪明漂亮,为什么要吃这些苦?为什么要被这样的父亲拖进深渊?而那些命好的人,明明没有她美,却能享荣华富贵,有那么多的英俊富贵强大的翩翩公子喜欢?
为什么?
是父亲毁了她的人生!他不该生病的!是赵小姐那种心思恶毒勾三搭四的贱人毁了断了她的出路!
连累她的,还在连累她,贱人还在享着富贵。
她要改变,命是自己争的。
她像是闻不到床榻上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味道一样,坐在了床沿,看着皮包骨头的老父亲。
要是没有他,她的日子会好很多吧?医生说了,反正他五脏皆衰,也就吊个最多一年的时间了。
苏父感到有人,睁开了眼睛,一灯如豆下看着脸色冰冷的女儿。他也习惯了,自他再次病重,苏若雪越发控制不住脾气骂他、怨他,而他也怨自己。
苏父原是想把女儿培养成和那些富家小姐一样,拥有灿烂的人生,所以不管有多吃力,没有妻子的他都努力赚钱,供她读书,给她一切他可以给的。
苏家九成的收入都花在她身上,而她果然也争气,不论读书还是学琴,都优于别人。
他千求万求,让妻舅家帮忙为她争取了圣约翰女中招生的面试,原也如愿进了这所贵族女中,苏父觉得女儿的命运会变得不一样了。
可是,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得病,然后把做了十几年的梦打碎,他会毁了自己的女儿。
苏父现在也很怨恨自己的身体不争气,不过,当女儿这样骂自己,嫌弃自己时,他的心也是说不出的伤心。
“小雪回来了,工作辛苦吗?”他的声音很无力。
苏若雪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凉凉道:“我是工作很辛苦呀,但是回来还是要侍候你。”
苏父悲凉无比,说:“是我不好,我连累你了……”
苏若雪哧一怕冷笑,说:“你闻闻这味道……”
“……”苏父难堪不已。
苏若雪抹了一把眼泪,说:“我为什么要困在这样的屎尿窝里,活得跟畜牲一样?”
“对不起……”
“你不用说了……我去煮饭……”
苏若雪去烧起炉子,今天她不但炒了青菜,还把一块不舍得吃的腊肉给炒了。
她盛了饭,这一回,是难得的细致温柔,没有骂苏父。
她喂他吃了半碗饭后,还为他换了衣服裤子、尿布和床单,多少尴尬却在现实中变得平常。
苏父又重新躺回去,看着女儿做这些事,心中得到些安慰,她虽然曾经骂他,但是到底是他从小疼爱大的女儿,她心中还是敬爱他的。
虚弱的苏父并没有清醒多久,不一会儿就曾睡过去,而苏若雪径自做完了家务。
深夜十一点,原本就寝的苏若雪听着外头万籁俱寂,连狗都懒得叫了,忽悄悄起身来。
她摸索到了苏父床沿,想起种种苦楚,咬咬牙,伸出紧张发颤的手,微一犹豫,然后猛抓起被子拉上来盖住苏父的面。
心中一狠,手就紧紧按住被子,苏父因为呼吸困难而醒来,却发现被按住了口鼻。人之求生是本能,死亡前的痛苦没有人可以忍受,就算曾经想过一死了之的苏父。
苏父使出吃奶的劲来挣扎,苏若雪到此时反而不怕了,因为她明白,已经动手了,没有回头路,如果父亲今日不死,今后她如何面对。
如果父亲跑出去和别人说起这事,她在社会上无法立足了,弑父乃是大逆不道的大罪。
于是她跪在床上,双手齐上隔着被子用力按住苏父的口鼻。
苏父到此时也明白是他亲手带大付出一切宠爱的女儿要他的命,原本无怨无悔的一生,在死前却生出怨来,他拼命地伸手去抓。
他抓女儿的手臂,因为自他病重以来,苏若雪也从来没有给他剪过指甲,而虽是冬天,苏若雪却本是就寝了,所以只穿着睡觉时穿的单衣。
苏父在苏若雪的手腕手臂上使劲的抓,指押划破她的皮肤,苏若雪却是越痛越疯狂,紧紧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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