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凉如水,身处南山墓地,周围阴风阵阵,吹得人皮肤不断浮起鸡皮疙瘩。
裴照棠上山之前买了些香火纸钱。
墓地野草丛生,带刺的青藤叶四下蔓延,一不留神,脚下就被绊倒。
裴照棠提着一盏白灯笼,步伐轻稳地在墓地中穿梭。
他白衣飘逸,乌黑的长发披在脑后,修长的身影在夜色中游移,像极了林中的山精鬼魅。
那个人的坟墓,方向朝北,孤坟荒凉,却以仰望的姿态,面向北方。
今晚的月光极亮,然而照不进这树林繁密的阴森之地。四处一片浓墨一样的黑,手中的白灯笼光亮显得微弱,且笼中烛火被阴风吹得时明时暗,好像马上就要被黑暗吞噬。
依靠那点光亮,他找到她的坟墓。
坟上光洁整齐,没长荒草,还跟去年一样。
“连野草都不屑生长在这里么?”他嘲讽一笑,“可见你有多不洁,为天地万物所不喜。”
裴照棠想,他永远也忘不了,她与他名义上的哥哥在床榻上翻云覆雨的那一幕。
那时他刚从长阳侯府玩耍回来,开门时,乍然惊动床上一双纠缠交卧的鸳鸯。
太子哥哥脸色大变,而她吓得花容失色。
旋即,太子便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下床穿衣,语气温和地叫唤他过来。
他摸他的头,眼中不是出于兄长的关切,而是发自一位父亲的慈爱。
太子一定以为,自己就是他的骨血吧?姬霜可真是厉害,将宫廷中两个地位尊贵超然的男人玩弄于股掌中。
她既想要帝王的宠爱,保证自己在后宫的地位;又想得到年轻储君的爱怜,负责一生的荣宠富贵。
所以,他魏徵,有时是太子的骨血,有时是帝王的亲儿。两个身份,只凭姬霜一张嘴,便能颠倒黑白,轻易定论。
多么恶心多么丑陋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这一生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把他生于皇家,一出生便奠定了他的身份地位。
他不是皇长孙,他是皇幼子……普天之下,最有资格继任大统的人。
他当初被夺走的,如今所失去的,他都会一一夺回。
敛起思绪,他蹲下来,点燃香火,例行公事般为她烧纸。
八月十五,她被剥去贵妃的头衔,削除皇藉,打入天牢。那一日即是她的衰亡之期,便拟作忌日。
实际上,她的死期是在冬末。据探子所报,她是在天牢冻死饿死的,然后尸身被皇后捡去,用军刀剁成一块一块的,形似糕点一般大小,然后全装在玉质的瓮罐中,加以保存珍藏。
据说,皇后心血来潮时,会开瓮挖取一块尸肉点心,逼看不顺眼的妃子吞食入腹。
皇后如此恨她,死后也要饮其血,食其肉。
作为姬霜的儿子,他亦认为她淫|荡不堪,最后落得那般惨重的下场,便是自食恶果,罪有应得。
此处坟地,不过是裴家为她立的衣冠冢,是以,这场祭祀并不需要那么用心。
烧完所有的冥纸,他提起灯笼,准备离去。
这时灯笼的火光猛然熄灭,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头顶上乌云蔽月,四周陷入黑暗。只听天空打起一个闷雷,大雨顷刻而至。
裴照棠避无可避,被淋了一身雨,浑身湿透。
他索性把灯笼丢了,沿着林间小路下山。
将将抵达山脚下,一群带刀护卫纷纷围住他,将他包困其中。
看这阵仗,显然是等候多时了。
秦柏唰地拔剑指向他,“魏徵,今晚,我必取你性命!”
说这话的时候,他仍然感到不踏实不真切,眼前这个温雅俊秀的男子,南城知府的公子,当真就是那个逃逸多年的罪犯么?
可当前日他受困于乡下杉林,拼死脱身之后,所查找到的一切源头,全部指向裴照棠。
而今夜,他出现在墓地,更证实了他的猜想,确定了这个答案。
“秦世子武功了得。能破解十八名高手布下的天罡阵,从中脱困,原本就是屈指可数的。”裴照棠笑语晏晏,从容淡定。
郭凛皱起眉头,倾身耳语,“世子爷,我看这个魏徵,分明就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他这般形态,可能早有准备,您可要小心!”
秦柏摆手,“我找人细致调查过他了,他不是个会武的。他纵是狡猾深谋,也抵不过锋利疾速的刀剑,今晚他定会成为剑下亡魂。”
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甚至都不需要他动手。
秦柏手一扬,号令声下,蓄势待发的护卫便群攻而起,叫喊声,杀戮声响彻南山。
……
那厢在戏楼的蓝音,自裴照棠离开后,心情便不能平静,右边眼皮子突突直跳,不祥的预感强烈。
这么晚上南山墓地,本就不寻常,偏他执意要去,自己也不好跟着,便只能在这枯等。
戏台上正唱着她最喜欢的《和离记》续集,蓝音却无心观赏,耳朵里听着咿咿呀呀的吊嗓声,只觉心烦意乱。
戏唱到一半,天空便打雷下雨了。
她心里愈发不安,决定去找他。
好在南山离坊间也不远,出了小镇,绕往后山就是了。
眼下夜色深浓,还下着大雨,且是前往那阴森的墓地,蓝音有点儿胆小,便雇请戏楼的门卫大伯,领自己走一趟。
两人撑着伞,各自提一盏灯笼,摸黑上路。
门卫大伯将灯一举,照亮山亭的石碑,上面刻着南山墓地。
他笑说:“姑娘,南山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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