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还在咬筷子,闻言也没反驳,更没急着护着,只皱着眉头,像是斟字酌句一般,“表哥……我就是……就是有些难过。”
还有些迷茫。
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顾辞。
小丫头从未如此正儿八经地表达过自己的情绪,她总掩着,给人一种有些漠然又格外淡定的错觉,使得许多人常常忽略了她的年龄……不过只是个孩子。
彼时这丫头,一整日里这张嘴就不带停的,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说话,寝宫里的小宫女们被他烦怕了都躲着她,她也不恼,对着御花园里的秋菊都能说上许多,说天上飞的鸟儿为什么不会掉下来,说水里游的鱼为什么爬不上来,说着说着,突然话题一转,好奇荷花池里的锦鲤到底是什么味道……
吓得路过的小太监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
之后,御花园里的太监每次见她过去,都战战兢兢地在不远处留意着,生怕荷花池里那些价值连城的锦鲤莫名其妙地就少一条……
当然,这些时欢自己是不知道的。
顾言晟也是巧合撞见那太监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地求上天保佑的样子……着实可怜又可笑。
顾言晟给时欢又舀了一小碗汤,“说说看。今天听你讲讲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像你小的时候,总喜欢拉着我絮絮叨叨说许多话,如今年岁渐长,话却少了许多。”
“小的时候话多一些,人家还能说是童言无忌。如今年纪大了,话再多,便叫做唠叨了……”
“你才几岁?及笄未过便在我面前说自己年纪大?”顾言晟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又轻轻拍了拍,“说说看吧。今日表哥不嫌弃你唠叨。”
怎么说呢……说自己吃了顾辞四年的心头血,怕是顾言晟听了都要觉得自己是个怪物吧。茹毛饮血的怪物。
就像是依附在别人身上才能存活的怪物。
“表哥……”她欲言又止,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表情,像悲戚、像迷茫,像是浩渺天地间,只留下了她一个人的孤立无援。她说,“一直到昨夜,我才知道……我这条命是用什么换回来的。”
“祖父总说,知恩图报……可……可祖父未曾说过,这么重的恩情,该用什么来偿还……”
顾言晟当下了然,看来……这丫头是知道了,他表情微松,喝了口笑着说道,“彼时时若楠给你搜集了那么多画本子,你看得也不少……通常,这恩情要是重到了一定的地步,譬如,救命之恩。那么,瞧着对方长得好看的,自然是以身相许,这若是不好看的,那便是下辈子当牛做马地报答了……”
有些无状。
时欢眉头一簇,为他这般不靠谱的样子有些恼意,“表哥。正经些。”
“好吧……这可是你要求我正经些的。”顾言晟收了为数不多的不正经,搁下酒杯,靠着椅背看时欢,“你……知道了?”
声音有些沉重,意有所指。
时欢眸色一颤,“你……你知道?你原先就知道?你是何时知道的?”
“丫头……镇静些。”他安抚时欢,“也没多久,栖霞镇的那次,你心疾复发,我想去问问青冥大师……无意间在顾辞的房门口听见的。”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怎么告诉呢……告诉你,你喝了顾辞四年的血?彼时你心意尚不是如今这般……若是告诉了你,依着你的性子,难道你便也月月捅自己一刀,还顾辞四年的血吗?”
听到的时候也觉得震撼,顾辞虽对着自己表明了他对时欢的心思和志在必得的决心,但彼时的自己只觉得不过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毕竟自家姑娘那么漂亮,眼瞎地才会看不上吧?可没想到……是这样沉重而决绝的“喜欢”。
“可……”时欢一噎,气焰瞬间低落了下来,是啊,能如何呢?如今自己知道了,还不是躲到了此处,连见一面都不敢了吗?这份恩……哪是每月还一刀能还地清的。
顾言晟只知道药引的事情,却不知道顾辞和青冥合力颠倒了时光流转。这份恩,又该如何还?
她沉默。眉眼垂着,像是一瞬间抽干了自己所有的精气神一般。
兴许,对这丫头来说,最难接受的便是自己这些年来,几乎是依附在另一个人身上才能得以生存下去吧。顾言晟叹了口气,身子前倾,沉声开口,“丫头。”
他们年岁相差不多,可这丫头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他在带,他几乎是看着她在眼皮子底下一点点长大的,说是表兄妹,却更像是自己的女儿一般的感情。
所以,他总喜欢叫她“丫头”,一个听起来格外宠溺的称呼。
他说,“丫头。虽然我听到的时候和你一样震撼,但……私心里,我很庆幸有这样一种方法。彼时若是我知道必须要用这种方法来救你……你别瞪我,你听我说完,我不会和顾辞一样用自己的心头血,但……我会毫不犹豫地用别人的心头血来救你……哪怕,他是顾辞。”
“我想说的是……亲疏有别,在我这里,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情况下,你都很重要。重要到……彼时我听见那些话,我真的很庆幸……庆幸你活着,庆幸有一个顾辞用他自己的血续了你的命。”
时欢一怔,这样的顾言晟她从未见过,狠辣、嗜血,带着强烈的目的性,和孤注一掷的决绝。
“表哥……”
“丫头……就算你一直要用他的血才能活下去,又如何?对我来说……若他愿意,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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