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绛没有将错处推给林江。一来,此处是时家,到底不是自家老爷子跟前,他素来不会推卸责任,二来,这的确就是自己多嘴惹的祸,说到底,林江也不过是夸大了几分而已。
他是突然之间,真的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姑娘家声名本就最是紧要。
太傅看着老老实实跪着的谢绛,一边冷哼,一边悄悄抬头和谢老交换了一个谁都没有瞧见的眼神,那眼神……有些奸计得逞的味道。
不过,跪着的谢绛看不到。
于是,在太傅冷冷哼声里,他又一次重重磕头,诚心诚意,“请太傅责罚。”
太傅缓缓靠向椅背,声音还冷冷的,嘴角却不可抑制地有些翘起,像是看到了猎物的鹰,“就……什么责罚都行?”
“是。请您责罚。”说一不二。
他虽贪玩不羁,还有些嬉皮笑脸,但此刻正经起来的样子,看起来却可靠极了。
太傅声音冷沉,“本太傅且问你,你……可是心仪我家谈丫头。”到底是小辈们之间的事情,若是你不情我不愿的,这事儿倒也没什么好谈的,什么名声之类的,在心意面前什么也算不上。
就算探丫头真的因为此事嫁不出去,左右还有时家和陆家养着,何必为了这所谓的名声委屈了她自个儿?
心仪?
谢绛微怔。其实他是真的不大懂。顾辞也问过是不是喜欢人姑娘,彼时他很犹豫。
喜欢……是什么样子的?
初见乍欢,久处仍怦然?抑或……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甚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这些言语之外,总有一些空白令人觉得飘忽如风中柳絮,捉摸不透。
不够具体。
到底什么样的心情,是喜欢、是心仪,是沧海桑田而不忘。
谢绛不懂。若说喜欢,他怕终有一日负了对方,若说不喜欢,他怕最终付了自己。于是他跪着,沉默,半晌才道,“我……我不想她离开,我想挽留,可我又知道……此行是必须,于是又不能挽留。”
“这几日,我总想念,忙碌的时候、无事的时候,路过花团锦簇,走过和风细雨,总能想起她。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我只是有些不舍。我喝了酒,我同顾辞诉苦,他说这是喜欢……可我总觉得,这样的心情,和他的喜欢,应该是不一样的。”
顾辞的喜欢,是狠厉的、决绝的,对别人绝,也对自己绝,一刀一刀地捅自己的心窝子,从来没有皱过眉头。
顾辞的喜欢,是底线,时欢就是他的底线,任何人休想碰触一二。
顾辞的喜欢,是全部,时欢是他的世界,为了他的世界,他可以对抗整片山河,神挡杀神,魔阻弑魔……
谢绛扪心自问,自己……做不到那样的喜欢。他一边说着,一边却忘了自己此刻还跪着,倒是直起了身体,露出蹙着眉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来。认真,又迷糊。
太傅怔在那。
谢老也楞了。
他们没有想过会得到这个答案,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喜欢,心仪。
不过一个简简单单的发音,但要具体话到某一个点,却真的很难说清楚到底什么样才算喜欢。它就像是某种心情,因人而异的感受。
但即便如此,一如谢绛所说,他便是真的喜欢谈均瑶的。甚至,可能比喜欢还要多一些。
太傅一直绷着的表情缓缓松了下来,彼时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他的确是恼怒的,恨不得提着拐杖冲到谢家去,将那一老一少狠狠揍一顿——姑娘家的名声,由得他们如此随意践踏?
可后来,他也明白了,这事儿大体和谢家没有多大的关系,流言这东西,素来都是没的传成有的,口口相传之下,一分也能说成九分。
于是,他绷着没去谢家,但心里还是怪罪的。
一直到此刻……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还算不上男人的半大少年,皱着一张好看的脸苦恼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啊……靠得住。
这人世间,说得出口的东西……往往太轻。
而藏在心里的东西,才是珍之重之的。
一个如此慎重对待“喜欢”一事的男人,总比一个风花雪月间便是甜言蜜语的男人,更靠得住一些。
“外面的流言……事已至此,孰是孰非,我不想多说什么。”太傅心里有数,这件事传成这样,虽然这小子脱不开干系,但也没多大干系,世人的嘴,最是堵不住的。他叹了口气,也不愿在此刻逼迫他,虽然,他和谢老爷子的确是存了促成这婚事的心思的,但,年轻人的事情,最终下决定的还是他们自己。
他说,“如今,谈丫头还没到江南,彼时等她回来,怕是也要数月之后。这些事情,你可以好好考虑,老头子不逼你。你祖父也不会逼迫你。强扭的瓜不甜。你也不必觉得负罪感,就决定娶那丫头……这样,对你对她,都不好。那丫头,我们时家,养得起!”
谢绛微微一怔,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来。
“什么是心仪,个人有个人的理解。”太傅搁了龙首拐杖,靠着椅背叹了口气,“这个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找到。这几个月的时间,你好好考虑……我指的是好好考虑什么是喜欢,就单纯地考虑这一点。别的,你不必在意。那丫头素来骄傲,她也不会因为名声之事而对你有所怨怼,更不会愿意你因此而勉强娶了她。”
“若你觉得,你是喜欢那丫头的,届时,你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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