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王大人在哪里?”赵黍问。
“我也在宴会上。”王郡丞一耸肩,难掩疲倦之色:“不过赵符吏也明白,我这种做副手的,什么场合也不宜高调,我甚至不是跟郡守大人同一桌,杀手也犯不着在我身上浪费气力。”
赵黍闻言沉默一阵,他嘴上虽然不说,可是罗希贤近来跟自己稍显疏远,他并非察觉不到。这回听到王郡丞的话语,他才省悟过来,莫非自己这个副手表现太过高调,抢走了罗希贤的风头?
“王大人,如今你可是星落郡的长官了。”赵黍问道:“你难道不担心贼寇再度孤身行刺?我看郡府衙署的防备也不是很充足。”
“我是看开了。”王郡丞叹气说:“等星落郡的匪患平定之后,就算朝廷不罚不贬,我也要上表辞官。”
赵黍说道:“王大人正是年富力强,我虽然不懂案牍刀笔之务,却也看得明白,如今星落郡的局面正是靠王大人一力维持。眼下朝廷大军已到,匪患不日即可平定,何故如此颓丧消沉?”
王郡丞瞧了赵黍一眼,露出旧经宦海的精明神态:“赵符吏,我还是能看明白的。朝廷这一次派你们各家馆廨前来星落郡,真正目的本就不是剿匪除妖,是要借此机会平衡各家馆廨,尤其是要打压汇集世家公卿的崇玄馆。是也不是?”
赵黍目光转回卷宗,没有答话。王郡丞当他默认,继续说:“星落郡的匪患说到底,不算得什么大事,若朝廷上下真的用心,早就平定十次八次了。说到底,恰恰在于事态并不紧急,也便于公卿贵人们上下其手,这才会被端上台面,还能调来你们各家馆廨。
哦,我还没说。当初那位派驻于此的楚散卿,就是崇玄馆修士,还是出身越浦楚氏那种豪门望族。他一死,崇玄馆安排人手来星落郡,这再寻常不过了。如果加上戡平匪患之功,崇玄馆从此就能牢牢掌控星落郡,朝廷不会放任这种事情的。
所以这种不难办、可办可不办、办了还能出风头获美名的事情,不能让崇玄馆一家独占了。”
赵黍面无表情地说:“讲究还真多啊。”
“我就是看明白这点,所以才打算辞官。”王郡丞言道:“我不明白,为何剿匪就不能好好剿匪?为何偏要鼓弄这些无谓算计?非要事态糜烂得不可救,才肯有些许动作,就连调遣兵马这种事也要大打折扣!”
王郡丞越说越气,赵黍打断道:“大人,慎言。”
“我失态了。”王郡丞脸一僵,随后重重叹气,身子好似一滩软泥躺在圈椅里。
“卷宗上并未提及本地有狐妖出没。”赵黍扫阅完毕:“能够干犯法坛,这不是寻常妖怪。过去不闹,偏偏等我行法时才闹……”
王郡丞问:“莫非是本地妖邪,担心朝廷大军上门征讨,所以打算提前动手?”
“有可能。”赵黍旋即又摇头:“但这时机未免抓得太准了,我登坛行法不宜受扰,那狐妖偏偏选在这种时候动手,一看就是通晓术法行持的妖物啊。”
王郡丞皱眉沉吟,赵黍见他这样,于是问道:“大人莫非另有见解?”
“我对术法、妖邪一窍不通。”王郡丞说:“可要是让我来猜……不、还是算了。”
“此地只有你我二人,有话不妨直说,任何声息都传不出去。”赵黍将一张封门掩户符镇贴在库室门上。
王郡丞目光游移躲闪:“这个……依我来看,最能坏事的并非外人,多数时候就是自己人。”
赵黍脸色微变,正要多问,王郡丞赶紧摆手:“赵符吏别再问了,本官方才昏睡,说梦话而已,不必理会。”
……
“你觉得那头狐妖是受馆廨修士驱使而来的吗?”
离开郡府衙署,赵黍跟灵箫谈及此事。
“不无可能。”灵箫言道:“只是我觉得那狐妖有些不寻常。”
“此话何意?”
“微妙预感罢了,如今的我也无法看清。”灵箫解释说:“上古仙家有驯服各类瑞兽灵禽的风尚,譬如瑶池龟山仙母驾下就有不少神鸟灵禽、善啸虎豹。至于堪称仙瑞的狐狸,当以天狐为首。”
“你该不会是说,那只狐妖是什么上古天狐吧?”赵黍额头冒汗。
灵箫并不掩饰:“我只是有一丝灵妙感应,并不能肯定。何况天狐并非寻常狐妖,而是天生瑞兽,得授仙箓之余,多为仙家辅弼臣佐。不像凡间狐妖以声色惑人、贪嗜脑髓血肉。”
“仙箓……”赵黍沉吟道:“对了,你那年头有仙系血胤这种说法吗?就是某位祖先曾是仙家,后世子弟因血脉根骨异于常人,生来便得授法箓,有仙家将吏护佑。”
“并无此等讲究,是后人造作。”灵箫问:“你怀疑崇玄馆那个梁朔?”
“被王郡丞这么一提醒,如今最想拖怀英馆后腿的,也就是他们了。”赵黍有些无奈:“其实我也挺佩服王郡丞,给人当不受待见的副手就算了,好不容易掌一回权,还是这种危急关头,好处没捞多少,随时要被扣上各种罪过。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我记得你之前仍在怀疑此地官吏。”
赵黍撇了撇嘴:“我肯定要怀疑啊,贼寇轻而易举地击杀地方长官,王郡丞因此临时掌权,偏偏朝廷久久不派正式郡守到任,这事怎么看都很奇怪。”
“此人方才言行不似作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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