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顾北墨的话,江向晚不停的点头,呐呐说道,“不能哭,不能哭,姥姥说不要哭……”
顾北墨知道,这个年龄的她,对于生离死别,或许见到过,甚至或许有着自己的理解,可是当亲身经历,亲自面对的时候,还是足以打垮她。
江向晚在他的胸前蹭了蹭,一如上次在医院,用眼泪鼻涕在他干净的衬衫上绘了一幅地图,再抬头,黑瞳里满满的坚强。
江向晚和向磊重新走进病房,姥姥还在熟睡,这个早年丧偶晚年丧女的老人,苦了一辈子,可是她从未埋怨从未放弃,小小的身体里面蕴藏着强大的能量,瘦弱的肩膀牢牢撑起一个家。
不悲观,不消极,不争不抢,不怨不艾,这是姥姥教给她的人生道理。
顾北墨举着手机推门而进,看了一眼江向晚,走到向舅舅面前,“舅舅,我刚刚和军区总医院联系好,那边的医疗条件相对较好,我想把姥姥转到那边去,怎么样?”
向舅舅叹了一口气,“难为你有这份心,呆会问问你姥姥的意见,咱们……咱们都听她的。”
“我去。”高氏突然睁开眼睛,转头看着顾北墨。
顾北墨过去,一手搭在江向晚肩头,对高氏点点头,“那我现在就去办。”
有了顾北墨的插手,事情办的特别顺利,军区医院特别留出一间套房,让高氏入住。
江向晚执意在医院里陪着老人,顾北墨亦寸步不离的守在病床前,一晃已经过去了五天,老人身体越发糟糕。
任何事物都咽不下去,仅仅靠着营养液来维持生命,精神也越发萎靡,有时候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但是她依然会笑,对江向晚顾北墨,对向家所有人,从未断过笑容,哪怕是疼的死去活来的时候。
“去休息一会。”趁着高氏睡着了,顾北墨不容置疑的命令道,小丫头不眠不休,憔悴不已,本来巴掌大小的脸更是消瘦了一圈。
江向晚下意识就要拒绝,她只是害怕,害怕一眼看不到姥姥,就再也看不到了。
顾北墨揉了揉额头,慢慢蹲下来,看着她青色的眼眶,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又说道,“听话,去睡一会。”
她垂眸看着他,“大叔,我害怕,我怕我睡着了,醒来就再也见不到姥姥了。”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顾北墨怜惜的攥了攥她的手才起身去开门。
“北墨,老人今天感觉怎么样?”说话的人是唐糖,她是高氏的主治医师,每天都会过来几趟,每次看完老人的情况,都会应顾北墨所托,和江向晚说说话。
顾北墨侧开身子,让唐糖进来,只是没有想到,梁文静会跟着唐糖一起过来,梁文静看不出顾北墨的情绪,怕他不欢迎自己,急忙解释道,“我接过几个这种病的人,有些经验,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顾北墨微微点头,客气道,“请进吧。”
江向晚让出地方站在床尾,看着唐糖做着一系列的常规检查,心里一阵揪紧。
“唐糖姐,怎么样?”随着唐糖出去,站在走廊里,江向晚喉咙里止不住的酸胀。
“小晚,姥姥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她……其实每天都受着病痛的折磨,你做好心理准备,对姥姥,实际上是解脱。”被江向晚眼睛里极度撕裂的疼痛所触动,唐糖忽然觉得自己太残忍,几近就要落荒而逃。
江向晚眨了眨眼睛,干涩的眼眶里瞬间又盈满泪水,“唐糖姐,求求你,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她剧烈的摇晃着唐糖的胳膊,心房里通往四肢的血管好像被冰冻住,开始瑟瑟发抖。
顾北墨一把拉过她,不顾医院里的人来人往,紧紧把她孱弱颤抖的身子抱在怀里,“嫂子,你先去忙。”
唐糖看着江向晚的背影,欲言又止,语言太过于苍白,更何况,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叹息着点头,带着梁文静离开。
“唐糖姐,顾中校什么时候结的婚?看上去那个女孩年纪不大呀?”拐过一道弯,梁文静急忙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唐糖也没有多想,便随口回答说,“前不久,之前我也不知道,小晚好像有二十多岁吧。”
梁文静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唐糖姐,那我去忙了。”
唐糖看着桌上的报告,头也没抬的说道,“嗯,去吧。”
梁文静经过高氏病房门口时,两个人已经不在那里了,她站在顾北墨刚刚拥着江向晚的地方有些愣神,很久才离去。
最终,高氏也没有熬过去,在江向晚和顾北墨日夜不离守护了整整九天后的那晚,高氏握着江向晚的手沉沉睡去,就再也没能醒来。
按着高氏的遗言,把她的骨灰撒到海里,江向晚明白,姥姥是想姥爷了,姥爷在海上遇害,三天三夜也没有打捞出尸体,姥姥想用最后的一抹念想去和姥爷作伴。
三十多年,从未说过想念,却时时刻刻不在思念,从未说起过爱,爱却从来不曾离开。
江向晚庄重的捧着骨灰坛,站在高桥上,长发被海风吹起,摇曳在潮湿的空气中,素衣白衫,恍若天使。
顾北墨接过骨灰坛,江向晚把一捧捧姥姥最后的念想,带着姥姥的托付和她的心愿,洋洋洒洒,和湛蓝色的海水合为一体。
姥姥,你看到姥爷了吗?还有妈妈,希望你们在天堂可以遇见,若有来生,愿你们岁月静好。
姥姥,我会好好的,好好照顾自己,学会勇敢和坚强,学会宽容和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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