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奎,你即刻带着我的令牌,前往琴家,不论来软的或是硬的,两日之内,将留影珠最早问世的时间,还有制作者,带到我跟前来。”南柚说话时,声音没什么波澜,听不出前半夜撕心裂肺的意味,也不似往日温柔随和。
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冷了下来。
长奎头低下去了些,他斟酌着言语,简单道:“姑娘,琴家虽不如星界,但附属天族,也是千万年传下来的古老势力,臣一人前往,只怕他们并不会如何当回事。”
“将太子请进来。”南柚摆了摆手,道。
穆祀步子难得有些急,隔着数十步的距离,他们的视线在黑暗中无声对撞。
只一眼。
穆祀便不敢再看下去。
那样绝望脆弱如困兽的眼神,怎么会出现在他善良得不像话,永远笑得像花一样的右右身上。
南柚嘴唇翕动:“这次,还要麻烦你了。”
“我欠你个人情。”
按理说,这样的事,穆祀现在并不能够做主。
但他毫不迟疑地应下了:“琴家,我去想办法。”
南柚颔首,雪白的手掌搭在膝盖上,她脊背挺得笔直:“尽量快些。”
“我等不了很久。”
穆祀喉结颤动,“我知道。”
长奎和穆祀去办琴家的事,屋里还剩狻猊荼鼠以及钩蛇。
“衮衮。”南柚方才哭得厉害,此刻说话便有些吃力,她从空间戒中取出两块泛着仙金色泽的令牌,放到手边的小桌上,道:“这是调遣王都王军和世家的令符,你即刻赶回去,拥兵,将王宫围起来。”
这是她目前所能调动的所有力量,孚祗花了数千年的时间剔除,筛选,里面的人,完完全全归顺于她。
她话音落下,屋里屋外,一片宁静。
“不是……”狻猊舔了舔唇,罕见的迟疑:“右右,你冷静一下。”
南柚静静地看着它,眸子雪色一样的清冷,她面色淡漠,道:“我很冷静。”
“南咲虽然不着调,但修为还是比咱们强,就算现下孚祗将修为全部渡给了你,领域大成与领域小成之间,还是有着难以跨越的差距。”狻猊道。
在接收孚祗的灵力之前,南柚是圣元境小成,汲取他所有的灵力与领悟奥义之后,她心境接连攀升,直接往前跨过了一大步,拥有了自己的领域。
成为年轻一辈中第一个到达领域境的人。
但这还不足以对抗早就停驻在领域境圆满的星主。
再多的兵,也无用。
“照我说的做。”南柚没有过多解释,音色浅淡,语调是淡淡的命令。
荼鼠直立地站着,小小的尾巴打着卷,它两只爪子轻搭在她的裙摆上,一双眼睛像是要流泪般。
“右右,你别伤心。”
南柚点了点头。
“外面怎么样了?”南柚天鹅一样的长颈动了动,问。
钩蛇如实回答:“炬钭大人说清漾身受重伤,命身边的从侍送她回花界养伤了。”
南柚唇角往下压了压,手指摁了摁疼得不行的太阳穴,道:“将此事完完整整告知夫人。”
“都出去吧。”
沉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三日之后,云舟返回星界王城的时候。
流枘在下面等他们。
“右右。”她显然是哭过了,上前几步想抱抱她,却被南柚下意识闪身躲开了。
“我回自己院子。”她淡淡地丢下一句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往昭芙院去了。
沿路,是身着金甲,面目肃整的军士,盔甲上,印着王君指挥使的图样。
南咲见到这一幕,心中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她竟打算逼我让位。”
面对他,流枘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夫妻两一路无话,直到进了青鸾院,门一关,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
流枘一下子爆发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她声音扬得尖了些,情绪有些崩溃。
“当时那样的情况,我该如何?”星主这几日的痛苦,旁人绝对体会不到,“留影珠的影像摆在我面前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天君,炬钭,花界的两个老东西,孚祗和右右,我弃前者保后者,有错吗?”
“但凡换个场合,我拼着这张老脸不要,我偏袒南柚,别说三日,三月的时间我都给她。”
“荒谬至极。”流枘冷然笑了一声,“你这些说辞,往日瞒右右,瞒朱厌,尚能如愿,但我与你夫妻上万载,你心中偏向谁,我看不出来?”
“你身为星主,就那么急着给自己的女儿定罪?当时情况已经危急到炬钭提着刀架在你脖子上了吗?清漾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女儿在大殿上,连着否认那么多声,你一个字都不信?”
“南咲,你摸着自己良心说,只要清漾和右右对上,不论大小事,你哪一回,是帮右右了的?”
她恨恨咬牙,一字一句道:“干脆,我将清漾从花界接回来,给她冠以南姓,我带着右右和胥胥回妖族过日子,你们这对情深意切的叔侄两也正好享天伦之乐。”
南哾的脸色铁青。
留影珠,他手中也是有的,就是因为有,就是因为亲自记录过,所以才打心眼里笃定。
那件事,是真实发生过的。
不是南柚下了命令,就是孚祗自作主张。
哪怕到现在,他仍是如此认为。
所以在他眼中,他没有不信南柚,他只是不信孚祗。
傍晚,天黑得快,阴云堆叠,风摇雨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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