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熙步行至养心殿前,一片连绵的金角宫檐下,立着沈介。
沈介远远便瞧见燕熙踏雪而来,忙不迭的迎了上去。
冬雪又落。
由远及近的女子缓缓而来,白雪落在发梢,落在肩头。那肤如凝脂的女子,与身后的雪景相融。
燕熙自是瞧见了沈介,向他行了一礼,髻上流苏打转。
沈介也急忙躬身。
红墙立在茫茫雪里,只添巍峨。
眼前女子盈立,俏生生的站在雪里,别有一番风致。
沈介入宫不过六年,时日不多,但那个时候的燕熙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罢了,一晃眼,竟是这么大了。
犹记他入宫那天,也是下着雪的日子。
皇帝的一句夸赞,机警灵敏,便如一道利刃,断了他的子孙根。
彼时他刚及冠,正是娶妻生子,意气风发之时。
皇帝的命令,他不愿,却不敢不从。
从养心殿出来,由领路的太监带他去往净房,他的脚方踏在雪里,再抬头,便看见了燕熙。
那个时候的燕熙才八岁,身量却不高,满身贵气琳琅的衣饰压得她头起不来,瞧着就像个五六岁的孩子。
当时她问了一声:“是新来的公公吗?”
前头领路的公公恭敬的回道:“回明月郡主的话,是新来的。”
新城公主才丧一年,燕熙就成了整个宫里的第二个新城公主。
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面前这个还不及他腰间的小姑娘,是大名鼎鼎的天策将军yòu_nǚ,是自小入宫深受太后喜爱的明月郡主。
他出身沈家,却不过是一个旁支末流,平日里见不到这些贵人。
他诚惶诚恐的拜下,落在了燕熙的眼中。
她一句俏生生的平身,等他站起来后,竟见眼前这个小郡主向她服了一礼。
他永远都没有忘记她当时对他说的话。
“宫里的日子漫长无趣,每一个到来的人,都值得燕熙的礼。”
末了在他离去时,他偏头看了一眼雪中的小姑娘,发现了她那雪白的脖子上一条发紫的痕迹。
这些年他替皇帝传旨去慈宁宫,没少与燕熙打照面,但每次,他向她躬身时,都会还来她的一礼。
燕熙之于他,就像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面前的姑娘尚还留存着青涩,她问道:“陛下在里头吗?”
沈介有些为难:“在,不过正同几个大臣和胡族凉朝的两位殿下在里头商议要事。”他又问,“是否有要事?可要杂家去里头传意。”
燕熙微微一笑:“不用,我等他们出来。”
沈介点点头,退居一边。
雪越来越大,直直下了两个时辰。
殿门大开,里头先走出几个绯色官服的大臣,随后踏来的是胡族王元鄢和凉朝太子段逾。
燕熙今儿个一身淡粉宫装,在雪白的地里扎眼的很。
他们在里头聊了两个多时辰,她便在外头站了两个多时辰。
身后的云袖为她撑起了油纸伞,上头绣着一枝残梅,更衬雪意。
元鄢路过她时,眸光只停留了一瞬便扬长而去,倒是段逾停下脚步,与她一招呼:“郡主。”
少年言笑晏晏,今日一身银色立领装扮,衬的人修长,尤是那张娃娃脸,更显亲和。
燕熙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过一寸,只是简单的道了声好。
上一世她同这个凉朝太子可没有什么交集,上辈子他从未来过大天朝,燕熙只在传闻中知晓他,没想到今生他会亲自来了天朝。
这个少年未来会是凉朝的王,只不过最后到底是天妒英才。
段逾脸上满是灿然笑意,可燕熙觉着他绝对没有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沈介从旁走了出来,对燕熙道:“郡主,可要杂家进去知会一声。”
燕熙颔首:“有劳沈公公了。”
沈介的一去一回,便带回了消息:“郡主,陛下在里头等您。”
燕熙笑着点点头,与段逾话别后,双手交叠,缓缓入了养心殿。
养心殿里是暗沉的金,宽阔的大殿静的没有一丝回响,两侧站着低着头的宫女太监,冗长的小道一过,便豁然开朗,里头的摆设,更有一种低调的奢华。
燕熙其实极少来养心殿,她一个活在后宫的郡主,除了皇帝的召见,还真没有主动来过这里。
她的绣花鞋触在冰冷光滑的地上,乍一眼看见坐在龙案前的皇帝,旋即快速的低下眸上前,俯身跪拜。
皇帝的声音响在这空荡的殿里,紧接着是他放下折子的声音:“明月来了,平身。”
燕熙站起身,便看见皇帝颇有趣味的瞧着她:“明月是稀客,今日来是为了什么事?”
皇帝的面上虽做着一副好奇的神情,但眉宇间的疲惫与忧愁却怎么也褪不去。
燕熙没有多做打量,只是垂眸恭声道:“陛下,明月前来是为杨花镇瘟疫一事。”
皇帝方与几位众臣,连同元鄢段逾谈了两个时辰,早已疲惫不堪。先头还有人传来杨花镇的事宜令他焦头烂额。本以为燕熙的到来不是为了急事,但多半与慈宁宫有关,便想着早早打发。
“哦?”皇帝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你有什么高见?”
大约不过两步的功夫,皇帝便猝然抬眸,他的背脊离了龙座,靠着案牍:“你方才说什么?”
燕熙又高声重复了一遍。
这次皇帝听得清清楚楚,他没有说话,整个大殿陷入了寂静。
半晌,他才开口:“朕先前以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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