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整个清平侯府呈现在一众诡谲的静谧之中。
白日挂上的彩灯还凄凄凉凉的挂在树上,却已经是人走茶凉。
“小姐……”绘锦见虞玦站在那,久久没有说话,忍不住出声提醒道,“您都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喝点参汤吧。”
虞玦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喝不下。”
“不管如何,您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绘锦苦口婆心的劝着虞玦道,“夫人今日的一番话虽然过分了些,但无论如何侯爷这些年一直将您当做亲生女儿,您也不要太过于介怀。”
绘锦不知道虞玦真正的身世,但绘锦知道,依照虞文巽对虞玦的重视,只要她在侯府一日,便就是虞家四小姐。
看着绘锦一脸天真的样子,虞玦的心底微微一叹,事情怎会这么简单。
今日的事情不过是开始,并非是结束。她的身世已经揭开了一角,就算是云氏不会再追究下去,宫中那边也并不会放过她。
更糟糕的是,虞生炙出现在了上京。
若是虞生炙与南境的动荡有关的话,一旦被景安帝知晓,则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虽然虞玦今日在虞生炙面前将话说的不留一丝余地,但终归是最硬心软,还是担心着他的安危。
更让虞玦放心不下的是燕宸曦。
燕宸曦被虞生炙设计引去南境,不知是否安好。
一时间,虞玦心里头乱糟糟的一片,事情都堆积在一起,虞玦丝毫没有头绪也就算了,更麻烦的是如何解决她的身世问题。
虞生炙虎视眈眈,想要带她回南境。虞玦当然不可能回去的,但这清平侯府已经容不下她,她又以什么身份留在上京呢?
再加上当日赐婚,景安帝本就不情不愿,而她的身世扑朔迷离,皇室会容许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成为祁王妃吗?
就算皇室允许,当十六年前广陵之乱又究竟发生了什么,虞生炙和景安帝有什么恩怨,虞玦不得而知。
当真是麻烦的是一件接一件。
或许……她跟随虞生炙去南境,会找到一些答案……
心中这个念头方才闪现,便见惊羽匆匆的跑了进来,对虞玦道:“小姐,不好了……”
“侯爷和夫人起了争执,夫人闹着要喝毒酒自尽!”
话音落下,虞玦同绘锦俱是一惊,连忙去了虞文巽的院子,恰好遇到了匆匆赶来的虞长风和虞长昭兄弟二人。
虞长风见了虞玦没说什么,倒是虞长昭沉着一张小脸,道:“母亲今日闹的实在太过分了。”
瞧着他少年老成的样子,若非是情况不允许,虞玦几乎都有些忍不住笑出声了。
虞长昭倒不知虞玦心中所想,目光幽幽地看了虞玦一眼,凶巴巴的说道:“不管怎样,你都不许离开!”
虞玦微微一愣,倒是一旁的虞长风解释道:“他怕你跟虞生……梅先生离开,差点哭鼻子呢。”
“我才没哭呢!”虞长风话音落下,却见虞长昭瞬间炸毛了。
片刻之后,虞长昭小心翼翼的看了虞玦,道:“四姐姐,那个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你不会跟他走的吧。”
看着虞长昭担忧的眼神,虞玦心中微暖,道:“当然。”
就在兄妹三人说话之间,便听到‘咣当’一声,虞文巽的书房中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三人也顾不得说什么了,连忙进去一看,便见云氏眼睛赤红的看着虞文巽,地上一片瓷器碎渣,支离破碎,而虞文巽黑着一张脸。
世上之事,纵使再精于算计之人,也无法预料到意外的发生,就如同当年的虞生炙在梅林初遇慕容仪之时万没想到他们之间竟以死为结局,也正如十多年前的那个雪夜,虞文巽将那个孩子抱到云氏身边的时候。
他也没想到原本是想救云氏的初衷,却成了最终母女反目,以生死为赌注的结局。
“当年那个孩子生下便没了气息,大夫又说你身体虚弱,我怕你伤心过度,才将阿玦抱到你身边抚养的。”
在外人都离开之后,只剩下虞家人,宾客散尽,整个侯府一片狼藉,整个厅中众人都呈现在压抑的气氛之中。
侯府的下人们掌了灯之后,便就匆匆离开了,虞文巽看着赤红着眼睛的云氏,一一解释着当年之事。
只是如今的云氏俨然已经疯魔了,根本听不下去虞文巽的解释,冷笑连连道:“虞文巽,你为了护着这个小贱人,到如今都不肯告诉我实情么。”
“是刘产婆亲口对我说,那个孩子还活着,若非你是故意将我的孩子换了,或许……或许她就不会死。虞文巽,这是你欠我的。”
云氏的眼神像是刀子一般,凌厉的刻在虞文巽的身上,早不复昔日的温婉。
虞文巽颓然的看着云氏,道:“当年瞒着阿玦是我的错,但是这些年,我对你的弥补还不够吗?”
“你陷害长风,只手遮天逼迫阿玦,云娆,这些我都知道的。”虞文巽定定的看着云氏,道:“可我因为当年对你的愧疚,那以为你毕竟身为人母,凡事不会做的太绝情。可后来,云娆你都做了什么?”
在虞文巽清亮的目光下,云氏眼神微微有些闪烁。
她都做了什么?
为了虞诗薇的前程,出卖虞玦给庞统;为了掌控虞玦,她买通人毁虞玦清白;在虞玦与燕宸曦定下婚约之后,她与宫中合谋,三番两次的要虞玦的性命。
这些,都是在她不知真相,在虞玦还是唤她‘母亲’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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