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因为常年趴在光线很差的房间里看报告、查档案,视力已经不行了。
监视者眯起眼睛凝神注视了片刻,回答说:“是成字,大人。”
“成字……”
荀诩想了一下,想不起来除了成藩以外,南郑城还有哪名高级军官姓成。
他满腹狐疑地趴在岩坑里,注视着车队逐渐开近。
这是一支由三十辆木牛与三十辆普通木车组成的运粮车队。
木牛流马虽然运输效率很高,但限于汉中的生产能力,产量并不高,所以更多时候是采取与普通车辆混编的形式。
在车队两侧是十名骑兵与二十名步卒。
在队伍的最前方是一位身穿熟皮铠的军官,这位军官身材魁梧,相貌粗犷,荀诩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就认出他是成藩!这可真是个巧遇。
成藩丝毫没觉察到他的朋友在附近的丘陵上注视着自己,他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捏着乌梢马鞭,一脸轻松地在马背上随着颠簸的路面晃悠。
两名亲兵紧随其后。
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不快,大约过了四分之一个时辰才通过哨所小丘。
荀诩几次都想跳出来去问问成藩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不能。
贸然出现会将这个哨所完全暴露出去--如果成藩是烛龙,那么更糟,暴露出去的将会是靖安司的全部计划。
所以荀诩只能凭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去猜测。
毫无疑问,成藩的这次出行是李平的命令,只有他才有权调动身为都护督军的成藩。
荀诩心中最大的疑窦是,先是狐忠,后是成藩,这两个人一前一后都被李平派出去向前线押运粮草。
这个任命颇为奇怪,押运粮草虽重要终究也不是什么大事,李平为什么要派自己手下堂堂参军与督军去做这些无关紧要的工作?
“难道说李平打算调开身边碍事之人,以方便其逃亡?”
荀诩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想,烛龙一定要跟李平在一起,否则后者不可能逃亡。
而现在两名烛龙的嫌疑人都被外派,不在南郑城内了。
一直到队伍彻底消失在远方的路上,荀诩还是没有想明白李平的用意何在。
他沮丧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从坑里爬了出来,浑然没有注意身上的短袍被磨出了几个洞。
荀诩决定其他六个哨所暂时先不去了,他必须立刻赶回城去,将成藩的事情汇报给司闻曹以及杜弼、裴绪。
他又找到了拼图中的一角碎片,只是事情的全貌非但没有因此而清晰,反而更加纷乱起来。
“如果徐永说谎就好了。”
在返回去的路上,荀诩忍不住在心里象小孩子一样地抱怨:“如果他说的全是谎言,我们就不必如此辛苦了。”
距离南郑几百里路以外的徐永没有听到这番任性的话。
他此时正身处岷江河畔青城山麓的一处草庐中,可以依稀看到都江郾宝瓶口,看岷江江水汹涌地从这个前朝李冰的遗迹两侧汹涌流过,发出轰然的声音。
自从他被司闻曹秘密地送到成都以后,司闻曹正司把他安置在了都江郾附近的一处安全房子内。
这处房子是司闻曹的产业,专门用来安置身份特殊的人员。
附近的农民和渔民只知道这栋草庐与官府颇有关系,于是也都很少接近,更不要说对里面的人产生兴趣了。
陪同徐永一起的有两个人,他们负责这位流亡者的安全;另外一方面,他们也负责监视徐永。
一旦徐永有逃走的行为--这种事经常发生在流亡者身上--他们可以不经请示直接格杀。
成都司闻曹的负责人郭攸之曾经非公开地接见了徐永。
郭攸之首先对徐永弃暗投明的行为表示赞赏,然后说目前朝廷还不能公开对他予以褒奖;等到这一次的战事结束以后,诸葛丞相会向朝廷进一份奖惩升迁表,到那时候徐永会和那些战争中立下功劳的人一并进行封赏。
于是在现阶段,徐永只能蛰伏于江边的草庐中,每日无所事事地翻阅着经书,要么就在院子里打打拳。
原则上司闻曹并不禁止他外出,但每次出去总会有两个人紧跟着,所以徐永每天只在快接近傍晚的时候去江边散散步。
这一天傍晚,徐永如平常一样,在两位“跟班“的陪同下沿着山间小路前往江边散步。
这一条小路依山势而行,原本只是憔夫和放羊的农民踩出来的一条痕迹,后来被官府整修拓宽过。
路面尚算平整,只是有些地方蜿蜒曲折,走起来十分惊险。
小路两侧均是郁郁葱葱的密林,植被茂盛。
松树、柏树伸展出的树枝往往交错过小路上空,将路面掩映成一条绿色甬道。
行人与江水之间相隔只有几丈,甚至能呼吸到那种江水的潮湿气息。
徐永穿的是一身短袖束口的丝布衫,袖口和裤管都用绳子缚紧,脚上是一双藤草平底鞋,这样方便在山中穿行。
他身后的两个人也都是同样的装束,只是比徐永在腰间多悬了一把短刀。
三个人轻车熟路地行走于小路上,不时扶一下两边的树杈,以免被地面的苔藓滑倒。
昨天刚刚下过一阵雨,地面相当潮湿。
徐永走在最前面,两位陪同者则在他身后三尺紧紧地跟随。
徐永一边走一边做着深呼吸,雨后的气息闻起来十分惬意。
小路在前面突然急速转向右侧,徐永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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