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天津,日本兵在河北省政府外面的示威终于告一段落,可是在临近日租界的和平街,巷战演习却开始了。白天的喧闹才刚刚收敛一些,枪炮声又响了起来,天津城在这多事之秋,注定不会享有沉寂的时光。居民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有的猜测是不是中日军队已经开打了,不免都将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担心有哪一颗不长眼的炮弹会光临自家屋顶。
枪炮声响起的时候,欧阳云刚刚从宋府出来,才打开车门,郭彪急急赶了出来:“欧阳老弟,城里不太平,带上这个。”递过来一支毛瑟手枪及两个弹匣。
他道声谢,问:“哪里打仗?”
“听黄揦子说,日本人今晚要搞什么巷战演习。”
欧阳云瞪大了眼睛,心说这小日本也真够猖狂的,把天津城当自家后院了?酒劲开始发作,头昏昏沉沉的,他说:“日他娘,真想抱挺机枪去凑个热闹。”
郭彪何尝不想如此,他抿抿嘴,有些不甘的样子,说:“今天就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压低声音又说:“军座让我交代你,最近收敛一些,不然,指不定日本人还会提出什么条件。”
日本人太贪婪了,而国民政府和最高当局又软得一塌糊涂,欧阳云一想是这么个道理,朝他一拱手说:“替我谢过宋公,郭兄,拜拜。”
“拜拜?”
欧阳云笑了:“再见的意思。”
郭彪也笑了,说:“那就拜拜。”然后,站在门口挥着手目送他离开。
街上,晚归的人们行色匆匆,显然都被枪炮声惊到了。欧阳云看着他们,叹了口气——弱国的人民就是可怜,连在自己家里都感觉不到安全。他摇着头坐进车里,发动,踩刹车挂挡,老福特“吱”的一声飙了出去。
枪炮声越来越密集,倒好像过年放鞭炮似的,让欧阳云想起了曾经的过年,想起了和战友联欢时的情景。和宋哲元的交涉目前看来是成功的,有了29军这棵大树,许多事情做起来会方便许多——想着在自己的努力下,一家家工厂盖起来,一支支新式枪炮流出工厂,成片的日本鬼子惊恐的在火光中挣扎,他心情不错,将车窗摇开,吹着凉风,唱起了歌:“咱老百姓,今儿我是真呀真高兴……真呀真高兴……”唱着唱着,他忽然感觉到不对,背后有亮光闪烁着,他回头一看,见一辆雪弗兰坠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他故意将车速放慢,然后拐了两个胡同,把自己的方向都拐没了,见那辆车还跟着,确定对方是冲自己来的,冷笑一声将车挂上空挡,一个急刹把车停住,然后抓起郭彪才送的手枪,把枪机拉开,下车。
雪弗兰里坐着三人,领头的叫冯山平治,属于华北囤驻军特高课下属的天津办事处。冯山平治本名冯平治,地道的天津人,许是当汉奸当得审美观念出了问题,以为日本名字漂亮,遂在姓后加了个山字。他下午两点开始在宋府外面蹲点,奉上司山下吴二的命令来调查在宋府里“非常人”的真实身份,本来想跟到对方落脚点就回去汇报的,没想到“非常人”果然非比常人,开车的时候唱起了什么“高兴歌”,听得三人忍不住发笑,暗说你唱得越高兴越好,这样就不会发现我们跟踪了。可是,没乐多久,却见对方停了下来,显然发现了他们——
他们也不紧张,天津城目前虽然是**地盘,但是因为日租界和日本华北囤驻军的存在,还没人能威胁到他们的安全。不过他们忘记了,“非常人”做事肯定非同寻常的,这不,发现了他们的跟踪,非但没有像一般人那样惊慌失措,反而大咧咧的下车挑衅。
在三个汉奸有些摸不着北的注视下,年轻人下了车,右手提着支盒子炮,后背往车上一靠,点起一颗烟来,深深吸了一口,很潇洒的吐出一串烟圈,嘴里念道:“天黑风高夜,趁醉好杀人!”然后竟然用日语说了句:“后面的跟班,出来吧!”
欧阳云这是摆poss呢,穿越者惯有的自恋情节作祟,又有酒精作用,秀个酷倒也情有可原。至于那句日语,则是他用来试探对方身份的一个小手段而已。
如此看来,他倒没醉糊涂。
只是,他来这么一手,却苦了冯山平治三人。三人哪里见过这种架势,人家那气势简直比皇军还皇啊,一时搞不懂这“非常人”身份究竟非常到什么程度,他们不敢怠慢,纷纷下车。冯山平治还好,毕竟见过大场面,心中虽然犯着嘀咕,表现却不卑不亢的;他那两个手下就不济了,下了车就点头哈腰上了,“太君”也顺口就出,立刻现出了原形。
欧阳云笑了,车灯下,两排白牙特别显眼,他笑眯眯的说:“原来是三个汉奸啊!”话没说完,手枪已经侧摆,大拇指板住枪机,“咄咄咄”就射出了一梭子子弹。
可怜冯山平治三人,开始还以为遇到了主子,待发现这主子竟然称呼自己汉奸,枪口也瞄了过来,知道不对却已经迟了,身上连中数枪,只来得及哼上声吧就到阴间报到去了。
很多认识欧阳云的人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痛恨汉奸,对付汉奸,甚至比对付日本鬼子还狠。这个答案只有欧阳云自己知道,但是他从来没有解释过——
拥有千万平方公里余的土地、四万万的人口、几百万的军队,这样一个泱泱大国,苦战八年,军民死伤两千多万,最后却只换来一场不尴不尬的胜利:外蒙没了,民生更加凋零——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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