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少杰不料他会这样说,微微有些生气,“我要是信了这个邪,还对得起我的职业?简直是无稽之谈!”
八字有“孤辰、寡宿”,劫孤二煞同辰,刑亲克友,六亲无缘,兄弟少力,命不过三十-----这便是宗择父亲葬礼上,一个过路的道士给宗择批出的命格。
宗老太太当时看到的那个道士写下“绝命”两字,已然悲恸的脸上又多了几分了然和震怒。
这个孩子,母死父亡,才定了一门娃娃亲,那家小姐又突然溺水而亡。仿佛一切都坐实了这个命格。
那时一身麻衣跪趴在地上的宗择一直没有抬起头来。跪得太久,膝盖早就发麻了。他听到那道士的话,心里仿佛有一种释然:是的,是他的问题,不然母亲怎么会突然消失、惨死?是他的问题,不然一直身体健康的父亲怎么会病重沉珂,最后一命呜呼?都是他,他是罪人,天生有罪。
他后来曾在教堂里听牧师布道,牧师说人生而有罪,是为原罪。他的存在大约就是原罪吧。所以后来当宗老太太提出送他留洋的时候,他一言不发地向她磕了一个头答应了。他并非没有傲骨,只是因为他知道他母亲分走了她一半的丈夫,另一半则被他克死。所以他对于她有亏欠。
因为这个命格,他向来独来独往,除非必要,同家人向少往来,同人不做深交。也因为这个命格,学了一年医学转去了陆军士官学校,也不过是因为军校煞气重,他的八字压得住而已。
他所有的七情六欲都被牢牢封锁在深不见底的深渊里。他行于深渊之上,人世间所有的感情于他都是既不可望,自然也不去企及。哪怕是兄嫂、二姐,侄子侄女的主动亲近他都避之不及。
他对世相看得既轻又透,早已习惯人世里的黯然和萧索。人世之路,孤身前行。能行到何处,何处便是终途。即便是对他十分亲近的曲少杰,他也不过是只是“各取所需”的相处。不付真心,他唯恐别人的真情实意,负担不起。
宗择捏了捏眉心,“不说这个,我是要告诉你,宋凤达今晚在太白楼开了个酒局,‘请’了苏姜赴宴。今早镜湖发现一具女尸,身上有一张苏姜的照片。怕不知道宋凤达要怎样借题发挥。我回头还有事,要不你替我跑一趟?不过话说前头,意思意思就好,别把场面弄得太难看了。”
一听苏姜有事,曲少杰早收了玩世不恭的形状,“哎呦,你可真是亲叔!我先去救人,回头再谢你。”把医生大褂一脱,曲少杰匆匆和护士交代几句就往家里奔去。
宋凤达是东城警察局的副局长,因为和总署署长蒋洪明颇有些渊源,素日里惯是损公肥私、尸位素餐。他平时也不做什么正经事,特别爱听戏。苏姜人红戏红,性格清高,素来不肯卑躬屈膝去交际。前阵子宋凤达姨太太过生日,点名叫苏姜过来唱戏,谁知道下头人去了梨芳院连苏姜的人面儿都没见着,院子里一个丫头片子就一口回绝了邀请。
不来便不来了,这津州城里能请得动苏姜唱堂会的一个手都能数的过来。谁知道第二日报纸上却注销一篇文章来,苏姜竟然去了安江码头唱戏。这可把宋凤达气坏了。这人宁可去给码头上的苦力唱戏,都不肯给他面子。
他的姨太太在牌桌上被人笑了几日,回来很是没脸,躲在家里大哭大闹几天才安抚下来。他正想寻个事给梨芳院的人一个教训,谁知道天赐良机,苏姜竟然和一宗谋杀案挂上了勾。
苏姜穿戴整齐正要出门,几个师兄弟和师姐妹都围了上来。小师妹拉住他:“师姐,酒没好酒,宴没好宴,那宋凤达没安好心,你可不能去呀!”
苏姜拍了拍她的手,“你们不用担心,郎朗乾坤,既没有审讯又没有问案,宋凤达还能拿我怎么样?”
大师兄不无担心,“俗话说,民不和官斗,官字两个口,上说有理,下说也有理。就怕到时候……”
小师妹心急如焚,“要不我去给宗三公子也打个电话,请他陪你过去!”
苏姜忙拉住她,“不可,宋凤达虽然忌惮三公子,可毕竟是他的顶头上司,我们不能叫三公子为难。师兄,你带他们都回去,我自己应付的来。”说完便离开了梨芳院。
太白楼今日里颇是冷清,宋凤达叫人清了场子,门口留着两个心腹。苏姜一下洋车,门口的那两个警察就阴阳怪气地笑道:“姜老板来了,请吧,咱们局长可是恭候多时了。”
苏姜被人引着上了二楼一间包厢,桌上酒菜已经备齐。宋凤达姿态惬意地歪靠在椅子里,见了苏姜,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哎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苏老板。您真是赏脸啊,这得多大的脸面才请得动您啊!”
苏姜不过二十出头,利落的短发,长身玉立。没上妆的脸有一种洗尽铅华的清润。看惯了她男装,没料到素颜时一身长衫,不见女气。几许磊落如青松的风姿,雌雄莫辨,是个十二分漂亮的年轻人。可惜人太拧巴了,不吃点苦头学不乖的。
苏姜不卑不亢地捡了离他最远的一个椅子坐下,“听说宋局长叫我来谈个案子?”
宋凤达笑而不语,先倒了一杯酒,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狗腿子搬双手捧着酒杯放到了苏姜的面前,“苏老板,先喝一杯吧。”
“宋局长,苏某人是靠嗓子讨饭吃的,喝酒倒嗓子,从来不沾酒。以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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