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辱咒骂也罢,打耳刮子也罢,拜托求情也罢,仗着的,都是“你是我生的,我打了你也活该,你还是得帮我!”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然而父母混沌至此,也的确令人心寒。
然而这正是人性最常见的劣根处——伤害的最轻易最顺手的,总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同时,通过夏婆子何婆子闹事,我们也隐隐窥见了贾府仆人,哪怕是低等奴仆的庞大的关系网:那何婆子自己在怡红院当差,女儿春燕儿,小鸠儿,也都是怡红院的小丫头;另有小姑子管着柳叶渚边花树;姐妹夏婆子又是藕官的干妈;夏婆子的外孙女儿蝉姐儿是探春的小丫头,可见也是家生子儿。
不光夏婆子一家,还有她的亲戚,亲戚的亲戚,也都是贾府奴才,那贾府究竟得有多少奴才呀?蝉姐儿跑腿买个糕都要喊累,理由是刚刚扫过院子,可见人浮于事,连粗使小丫头都惯得腿懒嘴贫的,那一等二等的大丫头又该如何?
何婆等一干人既然早知道大丫鬟比他们有脸面,心中又畏又让,那何不退避三舍,敬而远之,偏要上赶子惹是生非呢?既惹是生非,就该料到后果,如何事到头来又吓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了宝玉求袭人,求了女儿求外人,弄到如此不堪?
探春曾形容赵姨娘是“阴微鄙贱的见识”,可知人之高下,还不在身份地位,而在见识心胸:如赵姨娘、何婆子之辈的阴微鄙贱之人,最大的烦恼来源就是没事找事,能起事不能压事;而如平儿这般尊贵磊落之人,则深谙息事宁人,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
所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人”,庸人是谁?乃王夫人也,赵姨娘也,何婆子也。
正是主子未必明理,丫鬟未必卑微。
荣国府四大丫头
怡红院有四大丫鬟:袭人、晴雯、麝月、秋纹;而放眼整个荣国府,各门各院之中统算起来,也有四大丫鬟。
贾府里“有体统权势”的大丫鬟中,属鸳鸯的地位最为超群拔俗,因为老太太贾母是府中至尊至贵的头号人物,故而鸳鸯的身份也远比一般的主子还要高,袭人、平儿等最多得与姑娘们同桌,而鸳鸯则常常和凤姐、李纨等平起平坐,连贾琏、尤氏这些当家人见了他也要陪笑脸,因有所求谋。
但鸳鸯虽然地位特殊,却并非仗势欺人之辈。一则是她为人公道诚实,二则也是怕贾母生气,故不肯多嘴饶舌。既然不肯说人坏话,自然也就不能惹事生非,恃贵行权了。
荣府里的二号主子是王夫人,她的丫鬟金钏、玉钏、彩云、彩霞等也该比别人尊贵些才是,毕竟他们是每月领一两银子,而晴雯、麝月等则是每月一吊钱。但王夫人是个不管事的,管家大权交了给凤姐,因而她的丫鬟也就平白短了口气,虽然表面好看,却无实际权力。
比如玉钏儿,最多不过在给宝玉送汤时命个老婆子替他当差,自己甩着手跟在后头,偷个小懒儿;然而真到有事出来时,便毫无刚气,在《判冤决狱平儿行权》一回,反而要受平儿的调度判罚。
凤姐儿原说:“依我的主意,把太太屋里的丫头都拿来,虽不便擅加拷打,只叫他们垫着磁瓦子跪在太阳地下,茶饭也别给吃。一日不说跪一日,便是铁打的,一日也管招了。”幸亏平儿苦劝:“何苦来操这心!‘得放手时须放手’,什么大不了的事,乐得不施恩呢。依我说,纵在这屋里操上一百分的心,终久咱们是那边屋里去的。没的结些小人仇恨,使人含怨。”说的凤姐儿笑了,说道:“凭你这小蹄子发放去罢。我才精爽些了,没的淘气。”
仗着平儿一番话,才免了玉钏儿、彩云一班人太阳地下饿着肚子跪磁瓦子之苦。这样看来,平儿的身份,倒远在彩云、玉钏儿之上了。
再者宝玉因是贾母的心肝儿肉,连带他的丫鬟也高贵起来,尤其袭人的身份,论理应该是与平儿一样的,但宝玉是个富贵闲人,袭人也就只好在怡红院里听朝问政罢了,权力再大,也使不到院门外去。
春燕娘在怡红院胡闹,袭人生气说道:“三日两头儿打了干的打亲的,还是卖弄你女儿多,还是认真不知王法?”那婆子并不知畏惧,反驳说:“姑娘你不知道,别管我们闲事!都是你们纵的,这会子还管什么?”边说还边赶着春燕儿打,气得袭人只得转身进屋。麝月遂向众人道:“怨不得这嫂子说我们管不着他们的事,我们虽无知错管了,如今请出一个管得着的人来管一管,嫂子就心服口服,也知道规矩了。”便命小丫头找平儿来。
可见平儿才是那个“管得着的人”,权威比袭人麝月都高。
说话之间,只见小丫头子回来说:“平姑娘正有事,问我作什么,我告诉了他,他说:既这样,且撵他出去,告诉了林大娘在角门外打他四十板子就是了。”
——说撵出去就撵出去,说打板子就打板子,这平儿的权力何其大也。难怪那婆子分明在怡红院听差,却不怕顶头上司袭人,直到听说平儿发话才泪流满面地求情了。
平儿能获得这样的权威,其根本原因自然是由于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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