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楼*楼会》一段可不就是借着男女幽会而写尽艳词?
袁氏写戏,曹寅亦写戏。贾母听了戏,批了谎,便不教外人再演,却令家班的芳官等人出来,清唱一支《寻梦》,又指着湘云对众人说:“我象他这么大的时节,他爷爷有一班小戏,偏有一个弹琴的奏了来,即如《西厢记》的《听琴》、《玉簪记》的《琴挑》、《续琵琶》的《胡笳十八拍》竟成了真的了,比这个更如何?”
此处虚构与现实完全混淆了,很明显贾母就是雪芹祖母孙氏,而“你爷爷”就是曹寅。曹寅深谙曲律之道,爱戏也懂戏,会看更会听,还曾经自己写戏。这里并提的三部戏中,《西厢记》和《玉簪记》都是常演名戏,而《续琵琶》籍籍无名,何以竟与前两者比肩同侪?就因为《续琵琶》乃曹寅所作,身价不同。
因此这一回“假作真时真亦假”,作者显然在小说中渗入了自己家族的眼光。
(二)
且说贾母一番掰谎,说得李薛二人都忙表白:“我们家也没这些杂话给孩子们听。”
这时候的气氛是有一点点尴尬的,而凤姐儿察颜观色,赶紧上来斟酒,连珠炮儿般地笑道:“罢,罢,酒冷了,老祖宗喝一口润润嗓子再掰谎。这一回就叫作《掰谎记》,就出在本朝本地本年本月本日本时,老祖宗一张口难说两家话,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是真是谎且不表,再整那观灯看戏的人。老祖宗且让这二位亲戚吃一杯酒看两出戏之后,再从昨朝话言掰起如何?”
这一段话的可笑之处在于凤姐说的完全是说书人的行话,连先儿也不禁用行话赞扬说“奶奶好刚口”,这就是走江湖的会凑趣处。插科打诨见机行事这全套的功夫,原本都是说书人的桥段,如今凤姐运用起来比她们还要纵性随意,挥洒自如,难怪她们说“奶奶要一说书,真连我们吃饭的地方也没了。”
众人尽都笑倒,薛姨妈也自在许多,搭话道:“你少兴头些,外头有人,比不得往常。”凤姐儿笑道:“外头的只有一位珍大爷。我们还是论哥哥妹妹,从小儿一处淘气了这么大。这几年因做了亲,我如今立了多少规矩了。便不是从小儿的兄妹,便以伯叔论,那《二十四孝》上‘斑衣戏彩’,他们不能来戏彩引老祖宗笑一笑,我这里好容易引的老祖宗笑了一笑,多吃了一点儿东西,大家喜欢,都该谢我才是,难道反笑话我不成?”
老莱子是《二十四孝》中的人物,年已七十,却经常穿上彩衣扮作婴儿引父母发笑,故而录入《孝子传》,凤姐自比老莱子,用戏彩斑衣的典故为自己贴金,可谓恰当之至。
因此贾母笑道:“可是这两日我竟没有痛痛的笑一场,倒是亏他才一路笑的我心里痛快了些,我再吃一钟酒。”又命宝玉敬凤姐。而这时候的凤姐儿却更加乖巧,笑道:“不用他敬,我讨老祖宗的寿罢。”竟将贾母的杯拿起来,将半杯剩酒吃了,又将杯递与丫鬟,另将温水浸的杯换了一个上来。
通常年轻人多半嫌弃老年人有暮气,而凤姐这个亲昵的举止,一是撒娇,二是用行动表示对贾母的亲近,毫不介意吃贾母的残酒;但是她不嫌贾母,却不会恃熟卖熟地认为贾母也不嫌她,不能再让贾母用她喝过的杯子,因此喝过残酒后,将杯递与丫鬟,重新换温杯来——何等小心体贴!
而凤姐这一系列的语言动作都是在短时间里一气呵成的,自然流畅,任谁被她这样逢迎着会不痛快呢?
听过了戏,凤姐儿见贾母高兴,便又起意击鼓传梅,行一个“喜上眉梢令”,又应景又喜庆又热闹,众人自然无不附和。连贾母都很响应地讲了个“猴儿尿”的笑话来回敬凤姐。
这是贾母的高明之处。她是贾府的最高长辈,讲笑话却是有些为难的,因此说“这笑话倒有些个难说”。为什么难说呢?因为太油滑稀松了有失威严,讲得不好笑又失了水准,不讲吧又破坏气氛,最佳选择,就是讲个既通俗易懂又直射现实的,一语双关,正如薛姨妈所评:“笑话儿不在好歹,只要对景就发笑。”
而凤姐自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这故事打趣的是她,却故作没事人一般,笑道:“幸而我们都笨嘴笨腮的,不然也就吃了猴儿尿了。”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言行犹为可笑,是为贾母继续凑趣。两个人的对话好比一对高智商高情商的棋手在对奕,旁人都沦为了看客,却看得着实精彩。
凤姐向来口才绝佳,无人能出其右,这回元宵夜的表现,犹为进退有据,八面周全,令人叹为观止。可叹的是,盛筵之末轮到她讲笑话时,却讲了个最不吉利的谶语:“聋子放炮仗——散了吧”。接下来,府里果然放了一场炮仗,正合了元春的灯谜“爆竹”:“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
凤姐乃是荣府内当家,竟然由她说出“散了吧”的预言,可见此一回之后,贾府便将由盛转衰,日渐式微了。
金花、宝玉、与秋纹
(一)
五十三回夜宴中,贾母因见袭人没有跟随宝玉左右,问其原因,却是守孝,遂不乐道:“跟主子却讲不起这孝与不孝,若是他还跟我,难道这会子也不在这里不成?皆因我们太宽了,有人使,不查这些,竟成了例了。”
对于贾府来说,主仆的关系要比母女更重要,礼法大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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