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如今只剩父子两人。
从杨宁口中,傅元君和程奕生得知了李家的所有情况。
李守田年轻时是个赌鬼,穷了一辈子。婆娘在世时吃婆娘,婆娘死后吃女儿。他从未把婆娘女儿当人看,自然不觉得压榨她们的血肉有什么不妥。他的儿子李武年轻时上过两年学,不曾要求姊妹为他做些什么,对父亲的所作所为也从不阻止,以酒度日,活的比他爹还要糜烂,兜里有了钱就往万花巷去。
他当然去不起怡红楼这样的地方,挑的都是低等之下的花楼,一待就是一天。
杨宁已经去调查过。奇怪的是,虽然李武人不怎样,街坊四邻,乃至花楼女子,对他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只道爱喝酒。偷过鸡吗?没有。发酒疯?没见过。
这样一个人,若不是出了这样的事,恐怕只有时常被他叨扰的警局能有人记得他。
他就像一个看起来不乖的乖孩子。
眼下所有的证据和证词都表明李武是清白的,唯一不清白的一点是他自己的说辞。
李武的证词和李守田出奇的一致,妹妹李玉儿傍晚来给他们做过晚饭,可李玉儿死在中午之前。
难道他们看到的是鬼?
不。傅元君和程奕生都清楚,鬼是他们自己。
警局尚未查清杀人动机,甚至找不到第一案发现场。唯一的线索来自于肖管事所述,李守田前几日曾出现在冰窖附近。
肖管事等人监守自盗,能用纸和棉衣将冰块裹起来在炎热的夏天将冰块完好的运出去,李守田就能用纸和棉衣包裹着冰块和尸体,以达到保存尸体的目的。
一不小心的,让包裹着冰块的草纸粘在了李玉儿的耳垂上。
“你们怎么就能确定她耳朵上的纸屑就是冰上的?”龙北翘着二郎腿,送走了肖管事之后神情一直不大自然。他问:“万一是在别处粘上的呢?”
“龙科长,你觉得这种可能性有多大?”程奕生反问。
龙北愣了一秒,“也不是没有可能。”
“的确可能在别处粘上,一开始我们不也认为她是为了遮住耳朵上的脓。”傅元君说:“可是后来我转念一想,李玉儿不是傻子,耳朵烂了应该会上药,而不是贴上一张纸任其继续腐烂。”
她的耳朵流了脓,冰块外层的草纸粘在上面比粘在隔了几层草纸的冰上容易。这种草纸只比宣纸厚一点,质量很差,讲究点的拿来练字,不讲究的拿来如厕,几乎每家都有一些。
质量差归质量差,也不是家家户户都用得起的,比起擦屁股还要花钱,乡下人家更多愿意用树叶解决,所以茅坑旁常常有一棵光杆子树,因为树叶都被薅光了。
“目前看来,没有别的解释。”傅元君语气不强,却让人没法反驳。
龙北不再多说。
他其实没法再说什么。精明如眼前的两人,肯定一早就猜到了他和肖管事中间那点弯弯绕绕。所以他不打自招:“我虽然也收了他的冰,不过那是夏天的事了,那么热,不开冰库,叫人怎么活?”
“我们什么都没说。”程奕生提醒他。
可你他娘的满脸都写着“我知道你不承认李玉儿被放在冰里的原因”!龙北心里暗骂。
“所以你们认定是李守田干的了?”龙北等了一会儿,见两人没啥动静,又问。
“李守田肯定有鬼,可是谁也逃不了干系。”程奕生道:“走吧,去看贾氏布坊看看。”
如果三个人说的都是假话,而李玉儿死在中午,甚至早晨以前是事实,那么一定还有一个说真话的人还没出现。
贾胜的儿子贾元是个傻子,此前已经说过。
先前傅元君想着,还能娶妻,大抵傻不到哪儿去。见到贾元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走进贾氏布坊后院的时候,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满脸鼻涕的憨笑着,蹲在泥土地上撒尿和泥。他拿稀泥糊在后院一根手腕粗细的桂花树上,燕子筑巢一样的,糊了一层又一层,小树底下像一个土丘。
见着有外人,他抬眼盯着来人,涎水流了下来。他是很小心翼翼的。好像傅元君等人随时会过来抢走他辛苦筑就的堡垒一样。
虽然是个傻子,却是贾家的宝贝。他家就这么一个独儿,连幺女都不曾有一个。想着替他找个媳妇,只要能传宗接代,他傻便傻了,大不了养着,也无甚稀奇。然而这样的念头却断送在李玉儿身上,不论真情还是假意,贾家上下一片素缟。
“龙科长,”贾胜把人引进堂屋中,叫伺候的丫头上了茶,问他们:“我以为警局已经问完了,是不是我们还有什么做得不妥当的地方?”
他的话成功将程奕生两人的注意力放在了龙北的身上。
“看我做什么?”龙北登时坐不住了,斜眼睨着贾胜,心道这糟老头子盐吃多了闲得慌。又道傅探长两人看自己的眼神能不能收敛一些,难道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个四处收财的小人吗?
贾胜没有贿赂过他,这点他自己还是明白的。
“我是你们想的那种人吗?”他辩解,又对贾胜道:“说的什么糊涂话,什么叫做得不妥当?妥当了我能来吗?”
说完这话又觉得变了味,好像明着给人要好处费似的,他只好无奈的闭嘴。多说无益。
“究竟还有什么地方不对的?”贾胜也不是个善茬,警局几次三番上门,头几次和气,多了也是烦的。
“我们想问问,昨天中午......你儿媳李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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