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友弟已经倒在了我的面前。一点生气也没有。”
他不知道他是如何打开锁,拿出那把藏地弯刀的。他只知道,他杀死友弟,心中竟然如同当年杀死傅元君的兔子那样畅快。属于他的东西,只能是他的,谁也碰不得。
杀人的激情褪去,回过神来,他有些慌乱。可这种慌乱只是暂时的。他将友弟的尸体扔进荷塘里,又将高耸的荷叶折断铺在水面。做完这一切,他回到书房准备清理书房里的血迹。
可是,血迹没有了。那把刀擦得锃亮,就摆在书桌上。
“你被人看见了?”龙北没由来的捏了一把汗。
“呵......”钱贤轻蔑的笑道:“你认为呢?”
他很快知道这人是谁。搜索无果的他只好回房,被窝里的小百合浑身冰冷,脸色灰白,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更重要的是,她不敢背对着他。
他是如何杀死友弟的?啊,对了,趁他转身的时候从后面刺死了他。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天,小百合与他同床共枕,始终不敢背对着他。也许是她不敢明说,于是她偷偷放了河灯,被他发现了。他回去找过,那盏河灯却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两天后,小百合死了。
还是在那间书房,还是那把弯刀,还是从背后刺入。
“不对啊,”龙北再次道:“他们都是在书房死的,那间小黑屋里的血迹怎么解释?”
难不成钱贤把尸体扔在那里?天气这么大,尸体很快就会臭,难道这么多家丁,一个都没发现吗?
“因为这个。”程奕生戴着手套,拿出在钱家荷塘地下捞出来的擦子,“尸体腐烂得这么严重,是因为梳刑。”
程奕生将变形的擦子放在龙北的桌上,接着说:“我一直在想,能施以梳刑的工具是什么。铁梳?刀,还是铁钉?答案都不是。”
“两具尸体皮肉模糊,只能大概分辨出遭受过剧烈摩擦,可是无论是铁梳还是刀,都无法造成这样的创伤。擦子却能做到。”
龙北正拿着擦子细看,发现擦孔缝隙间偶见极小的蛆虫,刚准备说这个发现,叫程奕生的话一吓,鸡皮疙瘩落了一地,一下将擦子扔了出去。
程奕生说:“你将两人的尸体搬到小黑屋里,用这把擦子磨烂了他们的皮,又顺手将擦子丢进了荷塘中,对吗?”
龙北胃中一阵翻滚,拿过擦子的手放哪里都不是,心道这位傅探长当真是个神人,拿过这玩意儿还能如此镇定。抬头一看,奶奶的,敢情他戴了手套!
他看一眼被程奕生捡起来的擦子,又道钱贤可真够变态的,别人家用这擦子来切洋芋丝胡萝卜丝,切凉粉,他倒好,竟然用来擦人皮。
“你为什么这么做?”程奕生不解。
“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钱贤反问。
做了就是做了。心血来潮,心虚害怕,一瞬间的念头。真要论起来,只是觉得他们太脏,想要洗干净而已。
认罪到这种程度,按理说已经没有必要再问下去。可程奕生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钱贤认罪,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从警局出来,正是傍晚。太阳从西边山头落下去,还没有落到底,一切都是昏暗的。
程奕生顺着嘉陵江边又走了一遍。傅元君在电话里曾告诉过他,暴雨那日在江边听到了两次落水的声音,她笃定那天晚上衣素兰也听见了,只是今天还没来得及问,钱贤已经全招了。
她倒真是运气好,运气好到验完尸,自己在江边捡到了小百合放的河灯。所以其实在见到尸体的那一晚,他们已经知道是谁杀了钱友。
可是小百合......真如傅元君所说,不是钱贤杀的吗?如果不是他杀的,他为什么要承认?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遇见江边一对正在吵架的夫妻。
男人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看样子是个屠夫。女人也不弱,看面相颇有悍妇之风。程奕生离两人约有三十米远,偏偏两人说话嗓门极大,全叫程奕生听进耳朵里去。
两人争吵的原因让程奕生忍俊不禁。屠夫前些日子从舅子手里买了两头膘猪,舅子住在乡下村里,消息闭塞,不知现在的猪价竟然涨了一半。被屠夫哄得团团转,竟以原来价格的一半千恩万谢的卖给了他。这个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乡下舅子耳朵里,两家人吵得不可开交。
屠夫和婆娘也吵得不可开交,屠夫认为是女人将事情真相告诉了舅子,女人声称是屠夫自己说漏了嘴。两人吵得几乎要动起手来。
程奕生在一旁听得无奈,只好转身往回走。才刚刚转过身,又听见女人破口大骂:“好你个张家瘸子,我嫁给你就是你的人,被窝里什么暖心窝子的话都说过,敢情你只是骗我!女人嫁了人,哪儿还有什么娘家,上了贼船也只能当个贼婆娘,难道我还叫人抓了你,自己守活寡不成?我说过没给我哥说过,就是没有说过......”
女人后面说的什么程奕生没再听,他呆愣在原地,脑中嗡嗡作响。
是啊,那个女人说得对。虽说现在不像封建时期那样腐朽,可出嫁从夫的思想却没变过。
小百合看到钱贤杀了人,即便害怕,也断不可能将丈夫的罪状写在纸上,放进河灯里。她既然从小在钱府长大,便是连娘家都没有,钱贤若是伏了案,她以后的日子如何过?更何况,她还怀着孩子。
程奕生打了个寒颤。
那个河灯,是谁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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