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时候连钱都不认得,能拿银子跟人换铜板,就是想用棉线穿着铜板作玩意儿,好长一段时间,你的钱罐子里,只有几个铜板,还记得吗?”
一旁传来低低的笑声,并非嘲笑讥讽,只觉孩童天真有趣罢了。
郑煜澄还没完:“后来总算认得钱,会算账了,大概担心自己从前糟蹋太多银钱,活生生成了小财奴,到手里的钱都拽的死死地,一个钱恨不得掰成两个用。”
“有一年与池家姑娘出门,看中一批七色嵌宝石的发带,明明都喜欢,却因为舍不得花钱,只带了很少的银两,旁人付完账要走了,你还犹犹豫豫不知道选哪个颜色。回来跟我念叨许久,忘了?”
郑煜澄一番话,卫元洲已经自行在脑中勾画出那幅画面。梳着花苞头的小姑娘,围着七种颜色的发带打转,手里抓着绣着芍药花的兜兜,里面装着稀稀拉拉几角碎银,愁眉苦脸的不知道选哪个……
生女儿吧,还是先生女儿!他又没死,不急着生小子。
旁人听来,已笑成一片,就连几个太仆寺官员,也只觉得这侯府姑娘朴素的有些可爱了。
郑芸菡一副根本阻止不了二哥的无奈,转而道:“可是后来,七种颜色我都有了!”
好不得意,好不骄傲。她转头冲郑煜星给我买的,他都买了!”又无情攻击郑煜澄:“你现在倒是笑我,当初怎么没见你送我?”
小姑娘哄人一向有一套,郑煜澄笑而不语,让她自己发挥。
忽然,郑煜星沉沉的笑了一声。像是一团堵在喉头许久的气,终于被吐出来,骤然轻松。
其实,从二哥开口时,他已经察觉不对了。
即便舒易恒和赵齐蒙是他们列入考虑的妹婿人选,但这里还有许多外人,以二哥的性子,绝不会无端在外男面前讲起芸菡的事,还是年幼时候的糗事。
真相只有一个,这丫头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请了二哥一早来陪她一唱一和,当着他的面,也把自己从前的糗事抖出来。
秦蓁果然跟她说了。
郑煜星猜的一点都没错,接下来,郑煜澄耐心的陪着郑芸菡继续唱白脸,说到她学骑马时的糗事,第一次学做干鲙和果脯的蠢事,还有第一次做火迫酒,差点烧了一个屋子的英勇事迹。
可是,她的马术是郑煜星教的,她每次做果脯、干鲙和肉干,都是郑煜星要归家那几日,是为他做的,就连学酿酒,也是在绕着他的爱好折腾。
一桩桩一件件,都描绘着一个为了亲近照顾兄长,结果做了许多蠢事和笨事的小姑娘。
和当年那个和妹妹相处时束手无策,急的哭出来,很丢脸的小小少年,倒有些相得益彰的默契。
也是她刻意的袒露,意在平复,安抚。
郑煜星笑着笑着,忽觉得心中空荡轻盈,从昨夜到今早,那些原本以为要烂死在心底的情绪和记忆,不期然的,便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倾数抖出。
这一顿朝食,吃的笑声连连,异常愉悦。
散食后,郑煜澄功成身退,带着妻子去消食。郑煜星避过其他人,将郑芸菡拎走,单独说话。
有些事情说破了,不再是秘密,就变得心照不宣,郑煜星嘴角轻提,忽然问:“你自己想的,还是她教的?”
郑芸菡敛去笑容,认真的看着郑煜星,说:“秦表姐说,昨天的事情,三哥或许吓到我了,加上偷看手札一事,我说不定会对你生气。所以她跟我说了些往事。老实说,是有些吃惊。”
“可她还说,但凡你能说出即便我不嫁人,你也愿意用俸禄将我养到老这样的话,我也该换个立场看待这些事,我们心里,只是横亘着不同的坎罢了。”
郑煜星心头一颤,抬眼看她
她抿唇笑起来:“三哥,我的态度,昨夜已经向你表明,我没有委屈求全,也没有被冲昏头脑。而且,你一开始不就希望我能这样吗?如今我很好,你也该好好的。”
郑煜星怔了好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我相信你。即便不信你,我们自己也能看的清楚,你骗不了人。”
郑芸菡笑着点头。
郑煜星心情有些复杂,前一刻,他分明觉得,那些压在心中为数不多的陈年旧事已经清空,可转眼间,好像又装进些新的事,这种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的情绪,变成一个具体的想法——他想见见秦蓁。
念头一生,他就问了:“秦蓁人呢?”
郑芸菡拧眉:“秦博士一早就和秦寺卿进宫了。”她神色一正,“他们没告诉我为了什么,但我隐约听到,好像是和从前几家皇商的事。”
如果是正事,郑煜星稍稍打听就能知道,倒不着急,况且人进了宫,他就算追过去也不能把人捞出来。
今日要忙的事很多,郑芸菡不好与他说太久,确定他没有异样后就去找二哥了。
郑煜星目送她走远,忽然道:“不必躲了,出来吧。”
卫元洲从隐蔽处走出来,完全没有被发现的局促。
郑煜星低笑:“就这么怕我将你们拆散啊?”
卫元洲没说话。
郑煜星吐出一口气,唇角漾起与往日无二的不羁笑容,走到卫元洲面前:“如今,只要芸菡做的决定都是真心且愉悦,没有半分违心和委屈,我都无所谓了,可是王爷,你该不会觉得,我不说什么,就代表你和芸菡成了吧?”
男人之间的刀光剑影,尽数融在眼神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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