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云端了一杯茶放在阿福面前。
不愧是最有专业素养宫规教条下培养出来的,即使在这种心神大乱的时候,端茶,倒茶,动作还是一丝不错。
只要不看茶几光亮的漆面上溅出来那几滴水……嗯……阿福这会儿自己心里也乱。
“夫人,刚才那……真是邺皇子啊?”瑞云一向以口风严密只进不出闻名,可是这会儿也忍不住了。
李誉玩得累了,靠着他那只小老虎睡得又香又沉。阿福替他拨了一下额上的头发:“是吧?我也只见过一次,可是他们总不会弄错人的。”
“不是说……已经死了吗?”
“可也没见尸啊。”人们把在战乱里失踪和死亡划了等号。就象哲皇子和宣夫人,李馨想收尸都没处收,在城坡的那天夜里死去,尸身被马蹄践踏得早就找不着,最后建墓时不是过两座衣冠冢。有不下五十个宫人和侍卫看到他们的确死了。
而瑞夫人和邺皇子……是在乱中失踪,由朝廷宣布他们已死。
不过很明显,他们没死,起码,邺皇子没有死。瑞夫人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也许吧。
这种死而复生的事情还是少几件吧,不然真会把人折腾发疯。
“夫人,要不,您先睡吧?”
王爷今天夜里大概都不能睡了。
阿福靠在椅子里,摇了摇头。
睡得着才怪。
瑞云拿了一床薄毯过来替她盖上,又将炭盆搬了一个过来。
“你去睡吧。”
瑞云笑了:“哪有主子不睡,丫鬟先去睡的道理?这趟淑秀她们都没跟来,就我一个在主子跟前献殷勤,您可别想把我打发走。”
阿福笑笑,拍了拍她的手:“你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府里人不多,我留来留去把你们都留成老姑娘了。”
“老姑娘有什么不好的。”瑞云笑笑:“象杨夫人那样,管着我们一院子的人,有什么不好的?”
阿福没出声,没嫁人的姑娘都和嫁人这话题有仇一样。没一个未嫁的姑娘能在人前说嫁人太好了我太想嫁人了这样的话,一说起这个,不是要脸红,避开,就是要说自己绝对不想嫁人。
阿福觉得稍微轻松了一点儿。
外面那些你死我活,充斥权力,阴谋,大概还有暴力和死亡的一切……
阿福以为自己睡不着,可是她靠在软热的那把大椅子里头,很快睡着了。
她觉得身上暖烘烘的,头枕在李固一只手臂上,而自己的手臂上则枕着儿子李誉的小脑袋,三个人紧紧挨在一起,阿福觉得很热,热得都出了汗。
因为李固忙,阿福怕儿子晚上把尿喝水吵闹会让他睡不好,所以李誉有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和他们夫妻俩个一起睡了。
天还没亮。
手臂有点麻……
不过李固的手臂想必更麻,阿福觉得自己的脑袋肯定比儿子的小脑袋重多子,所以李固的手臂——都该压得没知觉了吧?
她只记得自己在椅子上就睡着了,衣裳都没脱。
她怎么睡到床上来的?
外面的风雪还没停,阿福听着外头的风声,还有雪片打在窗子上簌簌的轻响,忽然觉得他们这张床,象一条小小的船,有船篷的船,用最结实的木头造的,在海上飘荡,他们一家人在一起,李固,她,还有儿子。风雨吹不进来,他们温暖而安全。
阿福这会儿完全没去想那些让人不安,不快的事情。
那些就象外面的风雨,吹不进他们的小船舱。
阿福又眯起眼,虽然她一年到头都习惯早起,可是这会儿……或许是气氛太好了吧……她居然又睡着了。
她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李誉又换了个姿势,很奔放的摆出一个大字型,手脚摊开来睡得很香。李固还没醒,两个人的头并靠在枕上。炕烧得热,阿福觉得口干,伸手去床头取茶盅。
李固也醒了,声音含混地说:“有水么?”
阿福又将杯子倒满,茶壶里的水仍是温的。
李固接过去把一杯水喝的涓滴不剩,长长出了口气:“炕不能烧这么热……怪不得我梦里觉得自己被放在火上烤呢,都是因为这个。”
“嗯?”阿福把杯子收起来,想坐起身,李固拉了她一下:“别急着起,再躺会儿。”
阿福轻声笑:“睡懒觉?”
这年头人人都没有睡懒觉和权力。皇帝和皇后,王爷和夫人……阿福有时候也真想尽情睡个懒觉。
“这是在山庄,不是府里。再说,这么大的雪,就算起来了也没事做。闲着也是闲着,再躺会儿吧。”
“但是……”李固不是有极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么?
邺皇子死而复生重新出现……阿福可不觉得这是小事。
“昨天……”她起了个头,不知道怎么问下去。
“昨天韦素他们带人冲进去的时候,瑞夫人已经服毒了,邺皇子也想自裁——不过他一向多病,手上没力气,用的刀也钝,只划破了脖子上一点皮。”
阿福点点头。
“他们一直没有走远。你知道他们在哪儿?”
阿福寻思着这个她可不知道,她又不是瑞夫人邺皇子肚里的蛔虫。
“离我们近得很,他们就住在离山上。”
“就在离山?”
“是啊。”
阿福和他靠在一起,耳鬓厮磨。
“他们……其实,可以远走高飞的啊。”
如果换成阿福,在宫变政争中他们已经一败涂地,却正好有了这个难得的机会,离开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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