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从那天之后,李馨到王府来的次数频繁了一些。比起前几个月一次没来过的频率,六月到七月间来的次数可算不少。
七夕那天李馨也过来了。
府里的丫鬟们可是早早的等着这一天,厨下了备了各式乞巧果子,准备晚上就在池塘边葡萄架下乞巧。京城乱后初定,人们象往年逢节一样家家晒书晒衣。但是这种热闹,带着一点惊魂初定的安慰意味。
也许人们借这样过节来证明,战乱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太平时节。
李馨脱了丝履和宫装,换上凉屐短衣,跟阿福,还有府中的其他女孩儿一样笑嘻嘻的准备应节的一应事宜。阿福的手是极巧的,这个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二丫瑞云她们还来央阿福给她们的绣活儿纫上线,绣了第一针,说是要借阿福的灵巧气儿。连小李誉也跟着兴奋不已,出出进进的跟前跟后,腰上系着七彩丝线锦穗荷包,别人笑他也跟着咯咯笑,又白又胖的手臂象藕节一样。
李馨看到他手里拿了个绿油油的东西不肯丢,有些好奇,凑过去看,是一只用草叶编的蝈蝈,用的又细又韧的翠线草叶子,手艺精巧,编的既结实又精致,眼睛那里还不知怎么嵌了两粒黑色的瓷珠充当眼睛,脚,翅子,须子都有,栩栩如生,风一吹,须子还会微微颤抖,别说小孩子,就是李馨见了也喜欢的不得了。
“这个哪里来的?”
李誉笑嘻嘻和她对视,他虽然聪明,这句话却答不上来。一旁海芳笑着说:“这是刚得的,高公子和韦公子他们过来了,特意让人把这个小玩意儿递进来给世子。不知是哪里买的,这编得可真好。”
李馨微微一怔,李誉已经扯着她:“姑姑,姑姑,走。”
“咦?去哪里?”
“花,鱼!”李誉小朋友字正腔圆的表达他的意愿。
“要去园子啊?”
李馨看了一眼外头,夏日炎炎浓荫长,空气里浮着青草树叶花朵的清香。
“好,等等你娘,咱们一块儿去。”
阿福也换了双凉屐,牵着儿子的一只手。桑木屐齿敲在花园里的青石路和卵石小径上发出清脆的,喀哒喀哒的响声。
“昨儿五丫头又和我闹了一回。”
“唔?因为什么?”阿福觉得一点都不意外。李馨和李芝的关系之差宫内外无人不知。阿福有时候甚至觉得,李馨和李芝,有点象自己和阿喜似的,天生就是对头。
“没事儿找事儿呗。昨儿皇帝在我那里吃了顿点心,她听说了以后不乐意。再加上她的婚事也不太顺……她好象总是要和我争抢东西,以前是父皇的关注。父皇不在了,她又不忿现在皇帝和我亲近。”
“她也要出阁了?”
“嗯,可是宗府拟的人选,她可都看不上。何美人也管不了她。”
李誉去折长在路旁的小黄花,淑秀急忙过去护着怕他跌倒。
阿福终于瞅着这个合适的机会,小声问:“那你呢?你不想再嫁人了?”
“嫁人啊……也没有什么意思。所嫁非人,还不如不嫁。”
阿福轻声说:“不是每个男人都象那个萧元的……”
可是,虽然话是这样说,阿福也知道李馨的心结没那么容易解开。毕竟,哪个女人知道自己的老公杀了自己的老爹,能无动于衷?就算一开始是同床异梦的,也不行吧?
“也不是每个女人都有嫂子你这么好福气的,我哥可是千里,不,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啊,嫂子又贤惠,这可是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远远传来兵刃交击之声,李馨停下脚步来,有些疑惑的往前方看。
“那边是个小练武场。”阿福也有点疑惑。李固一早一晚会去打趟拳练会儿剑,这会儿这样热,谁这么想不开跑来练功?
绕过树丛,练武场边高高矮矮站了几个人,李固虽然看不见,但是神情肃然,听得十分专注。
场中比拼的是韦启和高英杰。
阿福极少看到这样的场面,李馨也是一样,刀刃剑刃在阳光下反射出点点寒光,劲风虎虎,看得人目眩心惊。明知道这肯定是友人之间的切磋较量,还是让人担心……毕竟兵器可没长眼睛,万一碰着挨着那可就要见血的。
阿福缓缓走过去,轻轻拉着李固的手。
李固的头转过来一些,朝她微微一笑,回握着她的手,依然注意听着场中动静。
阿福偏过头,李馨站在她身旁,望着场中的眼神那样专注,还带着一丝迷惘。
她看的人当然不是韦启。
阳光灼热,树荫下的斑驳光影投在人的脸上身上。阿福转过头再看高英杰,场中两人已经一起停手,韦启笑着抄起腰间巾帕抹了一把汗:“还以为你这些日子懈怠了,觉得能占你些便宜呢。”
高英杰还剑入鞘,答了一句:“每天早晚的半个时辰我是不会丢的。”
两人与阿福和李馨见礼,李固他们回小书房,阿福牵着李誉的手回宜心斋,李馨跟着后头,有些神思怔忡的样子。阿福喊了她一声,李馨恍如未闻,等阿福提高了声音再喊第二声时才回过神来。
“嫂子说什么?”
阿福指着一旁的石凳说:“坐下来歇会儿吧,正好我有话和你说。”她没有绕圈子,交待小船把李誉抱开,直接就问:“你与高英杰,是不是互相有情意?要是那样,你也不用瞒着我,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李馨愣愣地看着她,阿福还生怕自己把话说得太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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