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没在这么高,这么远的地方看过夜景。
在这个时代,本来也没有什么夜景好看,除非看星看月看远山如墨——
但是今夜不同,此处不同。
一道道的门户,一重重的帘幕,一层层的长阶,一片片的锦绣……
殿中红毡上绣着无边祥云,舞伎的裙子象霞光一样飘摆。还有那霓彩一样的飘带,旋转间,仿佛首尾相衔,浑然无缝……
华灯初照,盛世风liu。
整个皇城,成了一片不夜城。从大殿望出去,就象一片琉璃仙境。
丝竹之声似乎就从远处连绵的灯火深处传来,笛音清亮,弦声柔雅,就象一汪水,一道光,一缕风……
阿福怔怔的站着,原来佳蕙点她来,她还是有些不甘愿的,现在却都变成了心甘情愿。
钟磬声,锣鼓声,喧天匝地,绵绵而来。
明明置身热闹繁华的宫殿里,阿福却一下子,好象回到了山上。
和师傅一起住在山上的岁月,对阿福来说,既新奇,又快活。要做的活儿不多,别人觉得山上清苦寂寞,但是阿福却觉得那是一片丰富的天地。山上的花,树,草,虫,兽,鸟……连山间的溪,石,风……都那样让人惊艳,难以忘怀。
知道这个时代是一回事,真正看到了,那又是另一回事。
这种感动和震撼,不是看看书,或是听人述说描绘所能体会到的。
这个时代的宏丽,这个时代的繁华。
阿福这种感觉,很怪。
一时觉得自己是局外人,是个旁观者。
可是一时又觉得自己就是这副盛世绘卷上的一点颜色,一道线条,一抹景致……
这种感觉,真是很奇妙。
幕布扯了起来,居然还有一出串场皮影戏,热闹喜庆。阿福顾着席上,凉菜热下去,热菜端上桌来。凉酒烫暖了再斟进杯里,固皇子看不到,不过能听得到。他端坐着,手里端着酒杯。皮影戏极短,也就一盏茶的功夫。然后伎人们退了下去,乐声也停了。
太后微微笑着说:“年饭年年吃,来来去去总都是一样的菜。”
皇帝接了一句:“人团圆,吃什么倒不要紧。”
阿福这还是头一次……嗯,看见皇帝的正脸。
要说看到了什么,老实说,什么也没看到。
皇帝那身儿衣服太扎人眼了,镶金錾银,镶宝锦绣,正红明黄玄黑三种颜色浓艳之极,还有那垂珠的冠冕,又把脸挡了一半。听着声音当然是一派威严,而且年纪不大,阿福想,太后看起来也就象三四十岁的人,脸那个白嫩啊,比自己家的娘还要年轻。皇帝看起来也年轻,倒让人不敢相信他有固皇子三公主这么大的孩子——虽说这时候的人成亲早,十来岁就当爹当妈,三十开外就当了祖父外祖父的也常见,可阿福就是觉得,挺别扭的。
太后和皇帝发了话,在座的又齐齐举杯共饮。酒过三巡之后,场面显的活络了不少。太后召信皇子到跟前来,笑着喂他吃糖糕。三公主端酒敬给皇帝,笑语如珠,有宗亲过来说话串酒,偌大宫殿济济上千人,一时间竟然喧扰如菜场集市。
不过仔细看,这种热闹是刻意的,极有分寸的,那些笑容……那些亲热……
这就象是一出戏,人人都要认真出演。人人都是最佳演员,安份的,圆满的扮演自己的角色。从皇帝太后,到阿福她们这些宫女宦官,人人都尽职尽责。
人人都在工作。
到他们这一席来的不多,阿福一转头,看到一个穿着深紫色袍服的人走近前,却是个大熟人。
“韦公子?”
“哟,你也来了。”
固皇子也听到他的声音,脸上露出淡淡笑意:“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怎么会。”韦素说:“这等场面错过了那多可惜,再说我要不来,你多寂寞啊。”
固皇子笑着,两个人碰了一下杯,各自喝了一口。
阿福有些好奇的打量他,韦素这身衣裳没有多么华贵,可是却比平时的衣饰显的凝重肃然,似乎,整个人一下子凭空长大了好几岁,不再象个少年,而象一个成年人一般。
看这两个人站一起,似乎外面的那些喧闹,和他们都不相关。
正这么琢磨,有一个穿酱色的袍子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到了近前一揖礼:“固皇子殿下。”
固皇子客气的说:“舅舅不用多礼。”
韦素笑嘻嘻的说:“爹,你老不用亲自过来,我原想陪着固皇子去你那儿呢。”
原来这是韦素的爹啊,还是固皇子的舅舅!
不过在皇宫这种地方,长幼与尊卑一向是难以界定的关系。
“于礼不合。”这位韦家舅舅说起话来一板一眼,面色沉肃,为人端正,这看起来真是……让人奇怪他怎么会有韦素这样一个儿子呢?
固皇子与韦大人寒喧,韦素却低声问她:“你们来时吃了什么没有?”
“吃了,吃了几块糕垫着肚子呢。”
“那就好。头一次来这样的场合吧?”
“是啊。”阿福觉得肚里有很多话想说,但是这里既不是说话的地方,她也不知道自己那些话,乱糟糟的缠在一起,该怎么说。
韦大人说了几句话,不多,就和来时一样突兀的走了,顺手把韦素也一并揪走。这一对父子看起来格格不入,但是站在一起,又奇异的让人觉得……也挺顺眼的。
固皇子……
这一席可真落寞啊,除了韦素父子俩人,还有三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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