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萤初中才来小街, 五年多的时间搬了三次家。
还记得那些发黑的陡峭楼梯,光照欠缺的房间如同洞穴。赵姝萍喜怒不定,不过有她在, 住过的地方姑且都算做家。
晚上闭了眼躺下,发霉的气味充斥鼻腔, 闻萤常常恍惚自己变成了一株孢子植物。
她刚来的时候也打过架, 来寻衅的恰好不是混帮.派的人,于是豁出命去亮出爪子和牙齿。
总要让人忌惮, 明白欺负她也得付出代价。
那一战之后, 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闻萤获得了安宁。
即使后来免不了再有交集, 也上升不到动手的高度。
而潘蕴慈的方法就简单多了,她迅速认了哥哥, 给自己找到靠山。
林肇伦就是那位哥哥的同学, 三不五时地来找她, 到小街,到学校。
他们相识好几年,却止于聊天和做题。
林肇伦那时成绩优异, 是全校公认的学霸, 正在办理留学手续。不过对长相自卑,他人很腼腆。
因为幼时出天花在脸上留下了凹陷疤痕,个子也不高。
得知他要出国, 潘蕴慈送了一把伞。
然而林肇伦走的那天, 让哥哥把伞退回去了。
潘蕴慈猜想, 大概伞的寓意不好,他以为这是要散的意思。
所以他不知道伞里夹了一封信,诉说了她的决心。
当时她爸爸欠了一屁股债,家徒四壁,那还是家里唯一一把伞。
后来她嫁给林肇言,多少也有赌气的成分。
哪怕到了今天,潘蕴慈提起林肇伦,上扬的嘴角仍带着一丝嘲弄:“他是谦谦君子嘛,可惜要脸的就是赢不了不要脸的。”
“那林谨承知道吗?”这些上一辈的事情。
“不知道吧,林肇言不会告诉他。”
离开酒吧,潘蕴慈送闻萤回酒店房间,途中聊起小街,两人都惊叹那地方好像永远都不会变。
获悉她也认识包家,闻萤突然理解了上次包曼盈带人来餐厅吃饭时,口中那句“我知道的事情比你想象的还多”。
不甘心。
明明陪在林谨承身边的人是她,凭什么他的一切,她总是最后才知情。
闻萤仿佛置身棋局,里面各人存有各人的心思,自己是最被动的那个。
于是旁敲侧击地详问林谨承的过去,拼图一样尝试凑齐她缺席的时光。
不远处的栈桥像一截枯木,漂浮暗夜的海面。
她们各自抱紧手臂,走在狂乱的风里。
告别的时候,闻萤问:“可如果潘小姐希望我帮助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不担心我退缩吗?”
“那你就退缩吧。”
潘蕴慈撑着腮笑了:“我肯定愿意有人无条件付出,给予他没得到的,所以想你多了解他。要是你害怕了,不想了解,那你就当体谅一个旧伤复发的女人疯言疯语喽。”
——不会的,我不会退缩。
闻萤永远记得第一次看到林谨承的时候,心里特别清晰地轰然一响。
把那道声响译为文字,该是一个大写的“完了”。
她笃信这感情是无垢的,不掺任何杂质,值得好好守护。
就如潘蕴慈,并没有因为一段糟糕的经历消沉。
岁月只是增加了年龄的数字,她的心却让她一直少女。
闻萤暗暗拿定了主意,脸上没有显露半分,淡然地说:“谢谢潘小姐的忠告,我知道了。”
“其实我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不过如果是你,就多说一句——我的生活曾经被摧毁过,不想再为其他人考虑了,自私一点更容易快乐。”潘蕴慈说着,从包里摸出一张名片,“这上面有我的私人电话,如果闻小姐愿意接纳我这样的人,回去联系我。务必提醒一句,我站他的立场。”
门廊的灯光昏暗,衬她唇色热烈似血。
手里捏着包,潘蕴慈优雅地缓步走下台阶,忽然又感叹:“这座岛我很喜欢,当初来这办婚礼也是我的意思。”
闻萤转身看她。
“是不是很意外我不但推荐给素素,还能若无其事地旧地重游?不同的人面对伤害,会有不同的反应,我是会狠狠踩过去的那一种……凡事向前看嘛,何况这里真的很适合办婚礼!”
潘蕴慈张开双臂,环视四周,小姑娘一般兴高采烈。
她眼睛最后落在闻萤身上,歪着脑袋笑:“闻小姐,他有没有说过,你跟我以前的样子有点像,我那时也没怎么化妆。”
*
闻萤住在面海的房间,临睡前郁素跑来和她确认明天的行程,紧张得大喘气。
两人手紧握着又说一番体己话,从肚子里宝宝的名字说到她们读书的时候,天马行空的就图个痛快。
郁素隔了衣服摸肚子,似是想到什么,看闻萤的眼神有些闪躲。
闻萤笑着拿手肘撞她,“有话就快说,我要赶你回去睡觉了,都那么晚。”
“方沐海也当爸爸了,就他们实验室的学妹,不过和我一样,还没生。”
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闻萤一愣,掐着手指算了算,“他毕业了吗?”
“读研可以结婚啦!”
“噢,恭喜他。”
郁素把眼一眯,随后笑:“这样最好啦,相忘于江湖!”
闻萤斜着眼睛看去,“说得好像和他有过什么似的。”
“是是,没什么。”郁素笑个不停。她是真为闻萤着想,笑也是贴心贴肺的。
不过夜里闻萤依旧做了噩梦。
醒来时还记得一点。
梦里前半截好端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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