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谨承把折成一卷的钞票塞到包曼盈手里,没什么表情地拉开被砸坏的铁栅门。
其余人围在身后,有不忿的想上前阻拦,被包曼盈用眼神喝止。打.砸只能出气,比起还要上交家里的房租,这一千块全部落进她的口袋,哪种更划算不言而喻。
闻萤哭得快要拧干自己,扶着门框摇摇晃晃站起来。
刚才和赵姝萍的推搡中,她过耳的短发炸成了蒲公英,一小撮粘住眼睛,拿手抹开。
黄色光线雾一样弥漫,谁也没有说话,一两下门轴的轻响干涩如鸦叫,闻萤受气氛的驱策,不自觉收声。
这个熟秋的夜晚没有风,窒息感无止尽蔓延,空气像被胶水黏住。
林谨承沉默地牵过她,感到瑟缩抗拒的意思,不轻不重地看去一眼。一贯冷淡的眼中闪过怜悯,微微刺痛了闻萤。
并非自尊心作祟。
一早知道他家境优渥,模样好看,成绩也不错,就是性格有些古怪。
如果对他的接近曾抱有粉色幻想,那么在他几次亲历她的不堪时刻,日常的相处也始终克制漠然,闻萤已经认清了现实——这就是个想趁高中最后一年做点出格举动的男生。
可现在,那点一闪而过的怜悯告诉她,他的情绪也有牵动。
所以对于他,自己终究还是有那么一点特别吧。
闻萤执拗地望着他,尽管知道此时嘴巴撇成一根骨头,眼睛肿成金鱼,但她顾不上了。
——人总是贪婪的,你给了我一点,我会忍不住索要更多。
——你想清楚了。
林谨承垂眼,牵着她转身下楼。
*
楼上赵姝萍的呼喊渐弱,等闻萤走到一楼,再听不见。
周遭是与白天不遑多让的热闹,麻将馆还没打烊,理发店仍未歇班,头顶闪烁霓虹招牌,声音和气味在微凉的夜风中鲜活。
闻萤不出声地哭,一只手掩上脸,泪水淌过下巴,滴落衣襟。
另一只手林谨承牵着,他走在前面。
羊肠道上和那么多人错肩,却没有任何惊诧或是好奇的眼睛转来,这里每晚都有故事,他们不过只是其中两条寻常的夜游魂。
后来眼泪流干了,心还像在一斛温泉水里泡着。
是他掌心传来的热度。
上次露营时,他们就这样握着手,坐到散场。
会不会从那时起,他们开始变得不太一样?
闻萤五指悄悄分开,从指缝窥探林谨承,只穿了件单薄的t恤,背脊挺直,脚步闲然,像傲人的鹤。
五指悄悄合上。
——带我走吧,不管去哪里。
——我的身后空无一人,能不能一直跟着你。
——请让我一直跟着你。
两栋楼间涌来大股在深夜骤冷的风,闻萤身上的连帽衫能御寒,可贪恋他手里的温度,还是攥紧了些。
心中仿佛经历一场八级地震,轰然作响。
怎么办,她居然重新喜欢上自己喜欢的人。
“你……”
闻萤细微地哼出一个字,还在拿捏措辞。林谨承听到了,转头看她。
她不得不一气说完:“你怎么会来?”
林谨承说:“你没挂电话。”
闻萤怔了怔,脸色随即转为惊恐:“那那那……那我这个月话费不是超很多吗?”
林谨承宽慰她:“我走到你楼下就挂线了。”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住哪?”明明她连郁素和方沐海都没透露。
“我认识包曼盈,上次问了她。”那张冷傲的漂亮面孔一旦流露温和,让人感受不到距离,他继续走着,手依旧没松开,“你不用太感激我,那一千块也不是我的。闻萤,你明天就回家跟你妈妈讲和。”
“为什么?”闻萤不可思议地顿住。
“我们这个年纪,手里哪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他眼中透着分明的落寞,嘴角却勾着笑,“讲和不代表原谅,要把愤怒和仇恨吃进肚子,变成燃烧的矿石。”
*
除去“让人捉摸不透”这点,闻萤觉得林谨承比她成熟得多,比她懂得的多,淡然面色下覆有超越同龄人的冷静。
虽然他的话,有时让人莫名生怯。
这样的男生,或许对普通的校园恋爱是没什么兴趣。
这一晚,林谨承带闻萤去到两条街外的鸿海饭店,这才发现赵姝萍每天上班步行只要二十分钟。
林谨承说他在饭店有自己的套房,不想回家的时候,就来这。闻萤有些羡慕,说他连房子都有两处,想去哪就去哪。
“不是,家里……很脏。”把闻萤带到新开的房间,他停在门前,“我偶尔忍受不了,才来这住两天。”
家里很脏?
闻萤记起他以前似乎说过同样的话,什么洗衣机很脏之类的。
“闻萤。”
她正在走神,不期然被叫住。
走廊墙面铺上猩红丝绒,壁灯灯光昏昧。林谨承按住闻萤后颈,手指揉进她的头发,大约练习已久,动作无比娴熟。他低头,沉冷嗓音带有蛊惑性,瞳仁的琥珀色像蜂蜜,让人妄想用小指蘸取,一口口舔净。
他说:“挨打就要记痛,下回别那么冲动。”
闻萤僵硬地点头。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丝线般缠绕耳朵:“你听我的话,我慢慢都会教给你。”
教什么?
如何与包曼盈周旋,保护自己吗?
还是该怎样把愤怒和仇恨变成燃烧的矿石?
林谨承没有说明白,他眼里映出她迷离徜恍的脸,那只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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