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剧颤,竟然是他?竟然会是卫恒?他此时不是应该在青州攻打刘玄吗?为何会在这里?
我不敢再看他,却仍能感觉到他的刺人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我这个方向,他是在看我,还是在看程熙?
他不守约定,突袭攻破邺城,就是想来看我的笑话吗?
程熙将我紧紧地圈在怀里,我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如一只刺猬竖起了它所有的坚刺。
他怒吼道:“卫子恒,我早该想到,这般背信弃义之事,当是你所为,你本应在青州,为何会在这里?不顾我大喜之日,攻破我邺城,你到底是何居心?”
卫恒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这个问题,目光似是落在我鲜红的嫁衣上。过了片刻他才道:“季光兄多心了,卫某不过是听闻季光兄大喜,特来讨一杯喜酒。”
听得“喜酒”二字,我更是心中一震。难道我昨夜那个梦,竟会是真的不成?
程熙胸膛急剧起伏,他怒喝道:“卫子恒,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今日坏我大婚之喜,上天必会降罚于你!”
卫恒冷声道:“我便是欺你又如何!我不光坏你大婚,我还要——”
他忽然住口不言,扬手便是一箭,正中程熙右臂,将他射落下马。
我急忙从马上跳下来,顾不得双脚被震得生疼,先去查看他的伤势。
身后有靴声渐渐响起,我直起身子,挡在程熙之前,看着卫恒手执长剑,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四年前,他也曾白衣银甲,仗剑而来。那一次,他救了我性命,于乱军之中,从马蹄之下。
可是这一次,他手中长剑所指,不再是那些要欺辱我的乱兵,而是我夫君的性命。
他离我已然只有七步之遥。
“让开!”他低低吐出这两个字,手中长剑在半空划出一道弧光,剑风扫过我脸颊,寒意顿生。
我怎会听他的话?
非但不退,我反而上前一步,仍旧挡在程熙身前,“卫将军,你与季光少年时也曾同榻而眠、同车出游,你也曾唤过他兄长,难道你就不念半点旧情吗?”
他的目光忽然看向别处,说出的话语却更冷了几分,“你竟然为他求情?”
“他是我的夫君,夫妇一体,我不为他求情,又该为谁求情?当初你们卫家为了借得粮草,将我嫁与程家,如今你们度过危机,夺了程家的基业也就罢了,乱世之中,弱肉强食,本就各凭本事。”
“但程熙为一州之主,纵然为你所败,也不当取他性命。将军之父卫司空一向宽容大度,对败军之将,一城之主,凡若归顺,尽皆收为所用。是以才在这短短数年之间,投奔者众,四方归心,一连平定兖州、徐州、豫州,如今又攻下了并州的一半郡县。”
“但并州仍有一半郡县在程家手中,尚有五万精兵由审佩军师执掌,审军师三世皆为程家家臣,其人之忠烈不必我多言,若是将军执意要杀了程熙的话,审军师定会率程家余部与卫军决一死战,大不了两败俱伤。”
“但若将军能立下重誓,保程家满门及一众家臣平安,且今后量才录用,那我会劝我夫君归降司空,免得又起兵戈,无辜枉死许多性命。”
在我看来,程熙归降卫畴,并不算是下下之策。在这乱世之中,若无安身立命固守一州,进而吞并他人的实力与才干,那便迟早会被别人吞掉。
而程熙,虽然生得一表人材,姿貌俊美,但却是治世之文臣,而非乱世之豪杰。这一份家业,他注定是守不住的,与其将来被别人吞并,倒不如早些降了卫畴。
以卫畴的雄才大略,文治武功,只怕将来整个中原都是他的。背靠大树好乘凉,程熙若能投身卫畴门下,纵然再做不成一州之主,至少余生可安稳而过。
我偏头看了一眼沿瘫坐在地的程熙,卫恒那一箭怕是已将他所有的胆气都射没了。那箭若是再偏上寸许,他此时已是一具尸体。
在和死亡擦肩而过之后,倘有求生的机会,想来他亦是愿意的。是以,在我说出这番话之后,他并无丝毫异议,再也不嚷嚷什么共赴黄泉的话。
或者我所说的,也正是他心中所想,但却囿于男子汉大丈夫的颜面,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夏候尚也道:“是啊,子恒,甄……甄夫人所言极是。司空有令,倘若程氏一门若肯归降,则善待之,你若是杀了他的话,只怕司空定会大为恼怒。”
听了夏候尚的劝诫,卫恒终于收起了长剑。
我方轻舒了一口气,忽见他上前两步,单手将我推到一旁,重又举起手中长剑,朝躺在地上的程熙,狠狠刺去。
我大惊失色,想也不想,伸手便朝那剑上撞去。
虽然我不爱程熙,可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死在我面前。毕竟,若不是他,我在邺城这三年只怕早就熬不下去了。
既然他待我的好,我无法用同等的情意去回报,那就只有以命来还。
冰凉的痛感从掌心传来。
卫恒手中的这把佩剑,乃是首屈一指的铸剑大师周孔所铸的三大名剑之一,名为含光,削铁如泥、锋利无比。
想必下一刻,我的手掌就要离我而去了。
然而当我重重地扑倒在地时,我的一双手掌仍在,只在掌心各有一道殷红的血痕。
我看着被甩落在尘土中的含光剑,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卫恒,他怎么会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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