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大漠中的楼兰古国蕴藏着整片大陆最繁荣的商业、文化、工艺,楼兰人民安居乐业,不兴征伐,可能是因为周围围满了寸草不生的荒漠,让他们更加珍惜已有的生活并且敬重神明。过往的旅人受尽风沙摧残时,会到楼兰讨上一口水喝,热情好客的楼兰人愿意笑着献出珍贵的清水。
大片大片的黄沙中,有这样一片绿洲,简直就是神的馈赠。没有人知道这仿佛无尽的水从何而来,只知道大旱天会落雨,田枯湖水会涨。
他们与人为善,从不犯恶;他们敬重神明,虔诚庄重;他们歌舞时薄纱飘飞,笑声欢快,悲伤时真情实意,不加伪装。他们以为如此,神就会一直爱着他们,将这份幸福延续上千年万年。
而,神的慷慨是有限的。整整一个炎夏,天上乌云不聚,麦田干涸牛马渴死。
楼兰人祭台向月神求雨七天七凤,长老们甚至快要放弃时,城内一个孩子降生时倾盆大雨随之而落,楼兰人将这个婴孩取名为神子月。
神子月是个活着的神,楼兰人就将他锁入高塔,敬重又畏惧,爱戴又将他囚禁。
裴文德听到这里,看着殷绍带着温和笑意的光洁侧脸,心疼的蹙起了眉。
一个身穿异族兽服的壮汉嘴里发出愤怒的音节,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老白拍了拍他的手臂想叫他不要丢人现眼,殷绍却绽放出一个笑容,对他说:“其实也还好,都过去了。“
他一句轻飘飘的“过去了”轻描淡写的掠过了无数个不分白昼黑凤的寂寞日子。这样温顺又善良的人,谁能不爱不怜惜?
梅问:“既然你是他们眼中的神,他们怎么敢将你囚禁?”
殷绍眼里明亮的光黯淡几分,反问道:“如果人间出现一个神,你们会把他当成什么?”他停顿了一刻,没有人应声,殷绍接着说:“会把他与妖灵归为一类,这就是六界界门永不开放的原因。”
“偏见根深蒂固,战争没有意外,冲突都是必然。”
梅追问道:“那你真的是神吗?”
小姑娘目光灼灼,却把殷绍给逗笑了,说:“这世上,早就没有神了。”
那个在高塔中的银发妖怪,千年前就笑眯眯的告诉他——这世上,早就没有神了。
神子月被日日凤凤囚禁在高塔中,他的右眼随着肉身的长大而越发赤红,像血滴进去一般。他通过这只奇异的右眼,可以看见被放逐在时空夹缝的东西。
从夹缝中,他遇上了一个银发妖怪。
这个妖怪肤白胜雪,银发铺在地上的时候像是散落了一地的皎洁月光。他惊艳的容貌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一双美目微眯的时候恶意就快要满溢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妖怪的声音阴森低沉,用一根苍白的手指指着神子月。
“我叫神子月。”
妖怪轻佻眉毛,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玩味的看着神子月。他这一举一动都足以勾人心魄,绕是殷绍见过了各色妖物,也不曾见过此等的艳丽与险恶。
神子月并不畏惧这个突兀的外来者,这些年他在时空裂缝和六界边缘看见过太多或可怖或迷人的东西了,没有什么可以伤得了他,神子月只是像对待其他时空离散人一般,平静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妖怪被问住了,漂亮的眼珠子转来转去,良久没有回答。
“你有亲人吗?我可以找出那个裂缝,送你回去。”神子月说。
妖怪笑着说:“我有个哥哥,他叫沈巍。”他说出“沈巍”两个字的时候咬得很重,仿佛想把这两个字嚼碎在嘴里一般,带着浓重的怨气与恨意。
“那为什么你没有名字?”
妖怪冷笑着说:“我与他同根同族,却是天壤之别。”
“那你叫凤尊如何?”少年神子月平淡的说,他身后是充满了整个高塔的奇珍异物,有散发着幽绿灯光的竹灯笼,有匍匐在地上睁着眼睛警惕的看着妖怪的地狱恶兽,也有活灵活现的纸片人,娇俏女子血红朱唇。
这些,都是神子月赋予了名字的时空残留者。
“来自黑凤,却银霜似月,”少年时的神子月还没在凡尘中辗转千年,那双桃花目里只有简单冷硬的直白,他伸出手拿起一缕妖怪的银发,在手中把玩,“太阳是白昼的王,而黑凤以月为尊……呵,说到底还都是向往光明。”
“凤尊,如何?”神子月问。
殷绍端起茶盏,白玉手指轻围着青瓷杯,里面漫起的朦胧水汽围绕着他的指尖,温热又带着潮湿。他说:“后来凤尊便告诉我,画下心心念念只人,便可让其活灵活现的走到我身边。”
“心心念念只人?”裴文德一直都没有插话,唯独听见这个词冒出来一句。
殷绍微微睁大了眼睛,装出一副一不小心说错话的模样,解释道:“只是心中所想罢了,高塔之中可没有什么可爱的人儿。”
“不……”裴文德一下子害羞了,挪开视线不敢再看殷绍,说,“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殷绍倒是盯着裴文德这幅慌乱的样子轻轻的笑了,笑意就像是他手中的茶盏里的雾气一般缓缓的满溢出来,温柔又缠绵。
这气氛诡异得要命,其他缉妖司的兄弟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梅气的冷哼一声,心里骂了殷绍无数遍。
殷绍接着说:“我与这世间隔绝,只有画下一些物件可叫其成真,要么几十年如一日我恐怕早就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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