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觥筹交错,官僚们推杯换盏,品酒赏乐,不亦乐乎。
她远远朝自己的位置看去,顾扶威在一旁的案几上半撑着头,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吹埙的乐官身上,似乎对表演提不起什么兴趣。
官僚们时不时举着杯盏到上席来同这些身份显赫的宗亲和官员们敬酒,然而来来往往,没有一个人敢去打扰顾扶威的。
离盏轻着步子走到自己的位置前,敛衽落座。
周围的人喝得醉醺醺的,跟着鼓乐轻轻击掌或是忙于应酬,倒没几个人注意到她。
只有顾扶威察觉来人,眼皮子一掀,目光从她大氅上的狐狸毛到掩着锁骨的衣襟都仔仔细细的打量一遍,像在检查着一件刚刚归还回来的心爱至宝有没有什么损伤。
打量完之后,顾扶威又移开目光,一句话都不说,离盏辨不出他到底是生气了还是从没放在心上。
只是气氛委实很僵,她骗了顾扶威,心里始终愧疚,抿了抿唇,不知该不该和他说话得好。犹豫半响,终是作罢,提壶要替自己倒茶,缓解缓解自己无事可做的拘谨,可茶壶里已经没水了。
“离小姐离席久矣,想必壶里的水也凉透了,换一壶吧。”身后突然来个小宫女,手里提着个紫青的壶殷勤道。
真是及时,宴席上这么多宾客要照料,自己刚刚才回来,就有人把新鲜茶都泡好了,这待遇真是比旁边的端王还好。
离盏抬头和她对上一眼,笑得十分柔和。
“多谢。”
“奴婢分内之事。”
离盏接过宫女手里精美的紫青壶,转头间恰与远处的林有谦对上目光,她握着壶把子,小指在壶身上轻轻的击了三下,然后才将热腾腾的茶水倒入杯中,二人眼神再无交汇。
“如何到现在才回来?”旁边的人终于开了腔。
离盏捧着热茶的手顿住,偷偷瞧了他一眼,他遥遥观望着台子上击缶的人,目光悠然,还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似乎之前严厉的警告都是他故作凶态吓她而已,并无深究之意。
离盏如此安慰自己,可不知为何,偏偏又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瞳仁儿似乎比以往都要来得深沉,像蒙了层黑色的纱似的,烛火照不进,肉眼看不穿,一种形容不出的隔阂横在二人之间,愈发叫人捉摸不透。
“出了些岔子。”离盏余光瞥了眼身后的宫女一眼。
看似平静的宴席,其实到处都波涛暗涌,离盏不光要盯着敌人的暗线,还得顾着自家的进度。
她自然的抬起头,目光蜻蜓点水般的在白家的席位上瞟过,一个小宫女在替白严忠添酒的时候,顺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张极小的信笺,迅速压在了白严忠的酒杯下,然后提着空壶离开。
白严忠端起酒杯,在桌下展开信笺,面色豁然一凝,表情冻结在了脸上。
信笺上赫然写着一行字,“汝家嫡女惹祸上身,不得自由,太子不薨,此女必死。”
他匆忙递给白照芹一看,白照芹低头,亦大惊失色。
饶是表情不对,但白家父子并未过多言语,这席下几番细小动作,只有落在有心人的眼里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比如离盏。
她会心一笑,低头轻轻吹开了茶杯上浮沫,听见耳旁的人又质问道。“什么岔子?难不成太子病入膏肓了?”
离盏埋头啐了口浓茶,“没有,太子未病,且招我去惜晨殿也不是太子的意思,是太子妃诹了这个借口,招我去问话。”
顾扶威轻笑,“他二人果然吵架了。”
“嗯。”
“这唱的是哪处戏?小两口闹别扭把你给拉上。盏儿是做了什么,竟又遭了那新妇嫉妒、”
离盏摇头,神情不忿,“不知娘娘哪里得来了几封信,非说是太子写给我的,莫名其妙。”
“几封信?”顾扶威眼缝儿一眯。
“嗯。”
“可有冲你动手?”
“没有,不过训斥了我几句。盏儿皮糙脸厚,自不会放在心上。”
顾扶威的目光在她淡然的表情上划了一下,“盏儿在本王心中是最最矜贵之物,伤你之人,我定不手软,包括盏儿自己。”说罢,从桌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膝盖,“你该庆幸,此去无恙。”
他分明是在笑的,可眸子里的目光却十分的冷,离盏蓦然低头不敢与他对视,盯着杯里泡开的茶叶儿,一根一根都得仔仔细细。
“嘭!”突然一阵清脆的响声把离盏惊了一下,她抬头,见许多人都朝着最上席看去。
一个个引颈相望,离盏也随之看去,只见盘龙画凤的琉璃杯盏在皇帝的案几下碎成无数小片,烛光映照之下,是如此的刺眼。
皇帝手里攥着一叠奏折,黑白混杂的龙须不住的抖动着。
“谁?谁传上来的奏折!”
“奏折?”诸人你看我,我看你,满脸皆茫然。
这又不是早朝,谁会不识趣的在饮酒作乐的时候给皇帝呈上一封奏折,还叫皇上怒成这样。
一旁呈奏折的老太监吓的面色发白,张口正要说什么,不想席上不太打眼的位置突然站起来一个人,淡定的踱着步子跨过台子,在不曾停下的奏乐声中一直行到了上席。
白家父子在看清来人是谁的时候,二人对看一眼,脸色急转直下。
那如松竹一般的身躯朝着最高处的九五之尊盈盈拜下,“微臣林有谦斗胆请奏。”
“林爱卿?!”皇帝提着奏折唰的一下抖开,“今日是太子大喜之日,你这奏书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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