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李云心出现在睚眦的书房门前。
殿中有玄光照明。因而到了夜晚,廊中也是明亮的——甚至远比地面上的寻常居所当中的内廊明亮。
他谨慎地等待了一会儿。期间几个妖仆从他的身边走过,都没有发现异常。
而睚眦的书房中很安静,没有半点儿声响。这或许是因为禁制的关系。
然后,隐没身形的李云心从袖中取出了纸和笔。
画道修为到了他这个地步,寻常戏法儿只需要以手代笔、凌空勾画就可以。但今夜所行之事容不得半点差错,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他不能抬手敲门大大咧咧地走进去——万一九公子仍对他怀恨在心,将此事告知睚眦,他的计划就会横生许多枝节。
但另一方面……他又有某种直觉。
九公子现在应该过得并不如意。从前九公子可以在晚上到处乱晃,而今,至少在他来到这地穴中的十几天,九公子从未在夜晚露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似乎是被睚眦“囚禁”起来了。
囚禁在他的身体里、囚禁在夜晚的书房中。
思量这些的功夫,他已将取出的法纸按在了睚眦书房的门上。
门是木质的门——看起来。门内一片漆黑,似是已经熄了灯、睡去了。
然而当李云心又将手中的法笔落在纸上的时候,便感受到门上所传来的可怕力量。力量来源于这一整座宫殿——宫殿的气机被引导成这禁制,将门内的人或事牢牢封印了。
而这禁制,就好比一道飞流而下的瀑布。将水帘之后的东西遮掩住。而今李云心想要看到其后的景象却不能引起注意,就必须要顺着这“水流”来,亦即顺着“气机”来。
他第一次在陷空山接触到那幅八珍古卷当中的气机时,为那种可怕的精细磅礴所震撼。那种感觉至今留在他的脑海中徘徊不去。自那之后到现在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他也试图潜心精研更加高深的画道技巧。到了眼下,似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他要在这禁制上,开一扇不为人觉察的“窗”。
法笔落在纸上——他缓缓地拉出了一条线。这条墨线,看着粗细均匀,并没什么出奇之处。
但实际上在李云心运笔的过程中,每一刻都在体察门上禁制的气机流动,同时在更短的时间内调整自己所注入的妖力,好将两种气息完美圆融地对接到一处。这一步做得很吃力——但他意识到自己能应付得来。
画这条线,他用了一刻钟。然后额头渗出汗水,发丝之间溢散出白雾。
接着,他又画了三条线——连同之前的那一条,构成一个四方形。
他深吸一口气,转手将笔收入袖中。而后按着这张法纸的手微微一颤——纸张就化作一片清辉,消失不见了。
——门还是那个门,看起来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过。
但李云心在一息之后伸手,将门上拉了一下子——仿佛空间忽然被生生割裂开,门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窗口。这正是李云心画出来的那四方形。
这状态很奇特——你一边的确可以看得到这门是完好无损、结结实实的。但另一边,又的的确确“透”过了它,看到室内的景象、听到室内的声音。
两种是与非的状态叠加在了一起,于是,李云心意识到睚眦的书房里,并不如之前看起来那样平静。
就在打开小小窗口的这一刻,他听到了里面有暴怒的嘶吼,还有屋内的各种物件被狠狠地掀翻在地、被撕碎、被践踏的声音。
门内是亮的。先前的黑,只是因为门内的光线也被禁制一并禁绝了。
李云心贴在这小小的窗口外往内看,瞧着竟像是在探监。而“监牢”里的“睚眦”,此刻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他披头散发,脸上泛着怒意以及邪气儿。除此之外、倘若李云心没有看错,似乎还有些绝望的意思。
他将自己看到的任何一件完整的事物都踩在脚下,同时发了疯一般地往四壁上撞。然而他的动作虚浮无力,全不是一个玄境的大妖魔所该有的样子。李云心知道,这大概是因为他的妖力也被暂时地封印住了。
这不是睚眦。
而是九公子。
他冷眼旁观一会儿——看这九公子在屋子里足足闹了两刻钟,且还没有停歇的意思。九公子表现得像是一个困兽,眼下却只是在发泄。或许是此前已经试过了太多次,知道自己绝无可能逃出去,因而也只能做困兽了。
李云心用这两刻钟的时间来做决定——是不是要同他说话。
倘若这九公子此刻是依了睚眦的心意在演戏,只要今夜的一句话,他在此地所做的种种努力可都要烟消云散,且还会将自己置于可怕的险境之中。
而后……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九公子。”
声音平稳,没什么情绪起伏。透过他开的这一扇小窗传进室内,声音应该会略有些失真。
因而这声音对于九公子来说,是全然陌生的。可就是这陌生的、低低的声音,却叫九公子的动作忽然停顿下来。彼时他手中正抓了一只玉壶,要往墙上掼——但整个人忽然愣在了原地。而后,慢慢地转头、瞪大了眼睛,往门上看。
自然什么都不看到。
随即他将那玉壶一把丢下,疑惑地侧着脸、斜着眼,慢慢往门前走。赤足落地很轻,仿佛是怕踩得重了,惊跑了说话的人、或是错过下一句。
李云心沉默地看着他。等他快要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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