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剪便说不出话来——倒不是“理屈词穷”,而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22??理智气壮地提出自己的意见……譬如说“不许再这样和我说话、不然我会不高兴”。
这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的说法。而成年人,至少会懂得掩饰、压抑自己的情绪。
可他偏偏又感受不到半点像孩子一般“撒泼耍赖”的意味。
因为说这句话的时候这李云心虽然看起来像个赌气的小孩子,然而至少在王伯剪这里、以他这些年察言观色的经验来看——他相信李云心的威胁就只是单纯地威胁。而且他的眼睛里那种危险的光可一点都不像小孩子。
因而他微微一愣,意识到自己的确还没有完全了解面前这个人——他比自己想象的……似乎还要危险一些。
于是王伯剪皱了皱眉,微微叹一口气:“是我心急、口不择言了。只是龙王……当可以体会我的心情。不过龙王既然说这样做也有龙王自己的打算……唉……这事就过几日再说吧。可如今的当务之急——”
话说到了这里,王伯剪忽然顿住了。然后他抬头往天上看,像是觉察到天上有什么东西。
李云心的反应只比他慢了一点点——在王伯剪转头之后,他怀中一幅画卷疯狂地跳动起来。
他与王伯剪对视一眼,都晓得对方通过自己的渠道得到了某个消息。因而连话都没有说便极有默契地站起身——王伯剪往后堂走,李云心往门外走。
他一出门便伸手从折扇中摸出一枚符箓,然后转到木南居西边的一条小巷子里。街上此前有些人,见他走出来只看了他几眼、并不在意。等李云心走进小巷的阴影之中便将符箓祭起了——无形的力量在一小片空间当中扩散出去。这是为了遮蔽他自己的行踪、屏蔽附近可能有的修行者的监视。
然后他取出怀中的跳动的画卷,看到上面出现了一行字。
“昆吾子与二修往你处去”。
李云心皱起眉头。
他离开洞庭之前给刘老道留了些符箓,是用他从通明玉简中学到的法术新制的。洞庭与蓉城的距离相对于刘老道这样的虚境修士还是太远。因此他用这个法子来传递消息——一旦有急事,便在洞庭祭起那符箓、书写简单的文字,他这边的画卷上就看得到。
这种通讯手段在他的那个时候算是出奇的麻烦,可在如今已算是仙家神通了。
而今便是收到刘老道的话。
只是……什么状况?
昆吾子和两个修士、往自己这边来了?
昆吾子怎么晓得自己在蓉城?
他又怎么离开云山了?
说好的“事了之后入石室思过”呢?
他不再多想,转身出了小巷。刚走了两步便看到王伯剪从木南居的大窗中探出头来,面沉似水:“龙王,道统的人往这边来了。”
李云心摊手:“我也刚知道。”
王伯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共三人。距此地已不大远了,我们还在找他们的行踪。难道是为龙王来的?”
“我也不知道。”李云心边说边仰起头、眯眼朝天上看了看,“不用找了。在咱们头顶。”
还没等王伯剪作出反应,一道清风便打平地升起,嗡的一声上了天。
留在原地的李云心抬脚走进木南居的门内——一踏过门槛便化作光斑消散了。王伯剪这才晓得李云心的真身已伴随那道清风上去了,留下来的只是个不想当街显露本领的虚影儿罢了。
他仰头往天空上瞧了瞧——湛蓝的天空当中,只看到几朵巴掌大小的云彩。这时候太阳已经有了西倾的苗头,因此那几朵云彩的边缘被镀上淡淡的金色。
王伯剪认为李云心以及三位来客便在某一朵云中。
那些云看着小,但实际上每一朵都有数个蓉城大吧。他盯着天空看了一会儿,微微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很想到天上、去云中瞧一瞧。只是他不能像李云心一样扶摇上九天——那种感觉应该是很畅快的。
……
……
三位不速之客也的确在云中。
在地面上看起来团团软软的云朵,在天空中就变了模样。它很大、很厚,像是一座高悬蓝天之上的巍峨山峦。这山峦也并非是平滑起伏的,而是有许许多多由水汽组成的小山峰、小峡谷。
那三人便在这云朵之中——一个人影停在雾气所构成的峡谷里,周身被金光笼罩。
这人影似乎没有实体,而像是神魂或者鬼魂之类的东西。看轮廓依稀有些琅琊洞天宗座昆吾子的模样,然而再细看就看不清楚了。因为他的身周有金光流转。而再细看那金光的话,会渐渐发现乃是两个金色的人影、两个高冠大袖的男子。
这两个男子的影像是扁平的,仿佛纸面上的人。他们在昆吾子的身周旋转并且构成一个金色的光罩、将他罩在里面。
这光罩当中的昆吾子看起来情况并不好——他的身形忽明忽暗,仿佛就快要散去。他直挺挺地浮在空中紧闭双眼,又仿佛在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形态不至溃散。
照理说这样子的昆吾子该是不堪一击的。
但距他百米之外、身处云雾山中的两个追击者却并不上前,似乎深深地忌惮他。
这是两个没什么特点的人。两个男人,都是三十来岁的模样。平平无奇的脸上蓄着平平无奇的胡须,穿一身流水一般没有丝毫褶皱的道袍。
一人手中持一柄金灿灿的如意,一人手中持一座小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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